朱三通道:“算了,老化子命该如此,你不要放在心上,现在有一件事请你帮忙,你一定要答应。”
祝雄风道:“前辈当讲!”朱三通道:“目前丐帮有一场浩劫,事关整个丐帮的荣辱及整个江湖上正道的安危。”祝雄风见他郑重其事,显然关及重大。朱三通道:“吕司空那不肖弟子,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,不仅盗走了少林《易筋经》,为丐帮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,还觊觎帮主之位,志在必得。唉!丐帮一旦由他执掌,必起祸端,说不得,其害尚猛于红灯教之危害哩。”
祝雄风知道朱三通不是危言耸听。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,人多势众,高手云集,而且分布极广,若是数十万人同时间蜂拥而起,少不了生灵涂炭,一场血劫在所难免。
只听朱三通道:“你道吕司空偷出《易筋经》所为何事?”
祝雄风道:“难道不是为了练更加厉害的武功?”
朱三通道:“吕司空是个攻于心计讳莫如深的人物,可惜老化子现在才知晓其本来面目,但为时晚矣。他盗出《易筋经》原来是为了同逍遥魔君也即红灯教主换取一样东西!”
祝雄风道:“什么东西这般珍贵,竟要以少林镇寺之宝尚可交换。”
朱三通道:“不过是一只丐帮中极是常见的饭钵。当然这绝不是普通的饭钵,它是当年本帮始祖诸葛帮主传下的帮中信物。昔年老化子退贤后,传于胡帮主。胡帮主不幸命丧逍遥魔君指下,这丐帮的信物也被他一并收走。吕司空既是处心积虑地要当帮主,当然要服众才行,有帮主信物在手,自会让他有恃无恐。当然其人之险恶绝然非止于此,必会有更大的阴谋针对帮内不服之人。”
祝雄风当即将酒肆所见之事向他说了。
朱三通道:“他果真暗中勾结旁门左道中人,其用心之险恶更是昭然若揭,这更不能让他得逞,可惜老化子自身尚瑕顾不及,所以万般无奈之下,只有求助少侠你了。”
祝雄风同他认识已久,知道他为人不羁,言谈举止中不分尊卑大小,不理世俗礼义一套,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“少侠”登时吓己一跳,连忙摆手道:“使不得,使不得。”
朱三通一愣道:“难道你不愿意帮老化子这个忙?”
祝雄风道:“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感觉‘少侠’称谓用在我的身上不恰当,我也感到浑身不自在。”
朱三通听他如此谦让,更认为自己找对了人,不禁大笑,刚笑出两声,一阵奇痛传来,笑声嘎止,他知道自己毕竟受伤太重,又拖了这么久,虽经祝雄风解开一处穴道,但终究难以挽回,眼前有了一种油枯灯灭的感觉。心头涌来一阵莫名的慌乱,生死由天,快意人生是他的人生誓理,他会坦然面对生死,只是念念不忘的仍是丐帮的命运,是以他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,两只枯柴似的手抓住了祝雄风的手,急促道:“吕司空虽有饭钵在手,但不懂运用法子,你记住……”
说到这里,声音已经很低,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,嘴巴张合着,道:“那饭钵乃用绝代磁石所凿,一旦内力贯注,其内生奇强磁力,三步之内可收对方铁器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脸上露出了微笑,道:“明日正午,栖霞山……”在二人一个交待一个铭记的时候,自是全神贯注。
忽然之间,庙外传来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。这声音虽不大,但听在祝雄风耳中,仍有种“锵锵”的震憾之感,他意念电转,回头看去。此时雷雨早已停了,一条人影就似一阵风在一片积水上刮过,水面轻荡,已经奔了出去。
祝雄风马上想到:朱前辈正告之帮内机密,若是让歹人聆听去了,岂非遗害无穷?当下放下朱三通,掠出山神庙追向那人。
前奔之人,显然轻功了得,祝雄风越奔越快,却仍然追赶不上,顷刻之间,追进一片林地里,他跟着那人在林中转了一圈后,倏地对方没影了。
祝雄风隐身一棵树后,候了茶盏功夫,不见那人现身,知其走远,便返回山神庙。可是站在庙门口向里面一看,不觉大吃一惊,自己离开的当儿,朱三通竟已经不见了,心中想到:朱前辈内伤如此之重,显然不可能自己走开,那就只有一个可能,在自己离开时,有人路经这里带走了朱前辈。他脑中忽而想起适才那神秘之人,会不会是他去而复返,掳走朱前辈呢?其人既鬼鬼祟祟,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,说不准是吕司空一伙的,想到这里,顿时怦然心动,心中委实挂念朱三通的安危。
他走出山神庙,四周转了一遍,并无线索可寻,心中越发感到事情棘手,只好先去栖霞山。沿着一条小道奔行,他本来就衣衫褴褛,一付落魄潦倒模样,又经过这番泥水中奔行,衣上污泥斑斑,他心想:如今这付模样,真如乞丐差不多了。奔出半个时辰,到了一个小镇中来,村口正有一家小饭店,他大喜,心中已经做了遭受白眼的准备,为防万一被店家拒之门外,已经捏了一锭碎银在手,大摇大摆走了进去,看到店家那付眼光,心中委实一阵虚慌。
那店家并没有对他另眼相看,热情招呼,道:“唉,这位爷,你里面坐,王二!快给这位爷沏茶。”
祝雄风心中奇怪,寻思:咦!这店家倒不是势利之徒,难得的热心人,竟不嫌我“化子”吃白食,当真怪哉。正想着,那叫王二的小二满脸堆笑地端茶过来,满斟上一杯热茶,笑逐颜开道:“这位爷,可也是老三样?”祝雄风愕然难明,有心要问,抬头看到王二垂手一旁,似乎正等自己答应,当即当满口应允:“就来老三样!”
王二道:“爷,你先慢候,”说时,转身离身,口中喊道:“老三样一份!”
祝雄风心里这个怪:这家店老板当真少见,竟连“化子”都称爷,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,他无意间四下看看,只见四周桌上客,却都同自己穿戴相仿,感情也是乞丐。
王二端过一个托盘放在桌上,端下一碗米饭,一盆青菜,一盆猪肉炖粉条,饭菜倒也凑和,只是没有酒。
祝雄风道:“何以没酒?”
王二道:“这三样不用钱,有位爷打总结算,可喝酒那就要自己掏钱了。”
祝雄风将手心攥得热乎乎的银子抛在桌上,道:“先打一斤酒来!”王二收起银子,笑着而去,待他返回,祝雄风道;“小二哥,这栖霞山怎么走?”
王二笑道:“今日到小店用饭的都是去栖霞山的爷们,怎么,你莫不知?”
祝雄风道:“当然……知道。”心中却想:这店内都是丐帮中人,想必栖霞山就在附近,打定主意:稍时跟在他们后边,不愁找不到栖霞山。
可是他刚才冒失的一问话,引来了一人的注意,这人三四十来岁,衣衫上补丁落补丁,虽已经洗得发白,却也整洁,一张脸不失秀气,若非身上的六只布袋过于招摇,表明其乃丐帮中六袋弟子身份,冷不防看下,倒会把他当成一个落魄的秀才。这人本来正在喝闷酒,听到祝雄风问“栖霞山怎么走?”时,顿时抬头在他身上扫了一眼,然后低头想了想,抓起酒瓶酒杯走到祝雄风桌上,摇摇晃晃地一屁股坐下,半眯着双眼问:“这位兄台,敢问如何称呼?”
祝雄风见他醉醺醺模样倒也不坏,又见他身负六袋,在丐帮显然有些地位。自己正为如何上得栖霞山愁苦不已,一来不识路径,二来既是丐帮大会,必然盘查甚严,自己能否混入心中没底,是以极想结交眼前之人,当下笑道:“在下熊风。”
那汉子半睁右眼,打了个酒嗝,道:“原来是熊兄,在下姓虎(胡),哈哈,原来是一家人哪!”
祝雄风怔了一下,随即心中明了,笑道:“是啊!是啊!胡兄当真有趣的很,想我们虎兄熊弟既逢于此,何不把酒言欢呢?”
姓胡的汉子道:“使得,使得。”说话中,向椅背一靠头一歪,打了一个呼噜,忽自跳了起来,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涎液,歉声道:“熊兄见笑了,来……喝酒!”
祝雄风感到这胡性汉子为人憨实,心中不觉又多了一分亲近,向王二道:“拿两只大碗,再打两斤酒来!”这姓胡的汉子真也不含糊,一斤半的酒下了肚,非但未有醉意,脸上却越发有精神。祝雄风暗自称奇,心想:酒结知已,这汉子酒量宏大,定然是条铮铮铁骨的汉了,当下又叫王二打来三斤酒。那日杭州城外的醉仙楼时,他曾亲眼目睹过范无情同桃源五义斗酒,那场面记忆犹新。
只是他一来没有范无情那份化酒于水排出体外的内功,二来没有匕首那种以丹田内力裹住酒性,再吐出体内的巧功,而是实打实地全部喝在肚中,喝了约摸二斤时,腹中一股热力直顶喉头,即知酒已尽性,但看到胡性汉子似乎意犹未尽,心中便生出了永不言败的豪气,站起身来,端起黑碗,“咕嘟”一声,一口气喝于碗中酒,口中说道:“胡兄,你……喝。”“喝”字甫出,忽感天旋地转,一时头重脚轻,免强坐在椅子,哪知眼前一花,侧倒在地,就此不醒人事。
等祝雄风醒来时,脑中尚有痛疼,睁眼一看,四下漆黑,头上好似被人蒙了眼睛,再振动双臂,却是纹丝不动,登时懵了,脑中只想起同胡汉子拼酒,不胜酒力而醉倒,其下之事,一概莫知,更不晓得何以被蒙了眼睛捆了双臂,心想:难道我醉酒后,遭了打劫?脑中顿时想起那日醉仙楼外情形,正同今日相似,可是那姓胡的汉子却在哪里?难道同我一样?想到这里,喊道:“胡兄……胡兄……”
刚喊了两声,背上被重重地踹了一脚,整个人向一侧歪倒,接着有人道:“叫什么叫?再叫老子割下你的舌头。”他听这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却是记不起谁来,这时耳中听得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,忽而一个声音道:“静一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