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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哪知这时,那头人拳头打至。

    这舱内空间狭隘,回旋乏力,因此祝雄风空有一手武功,发挥不出,见拳头打来只得闪身,猫腰从两个水匪中间插过,就要料理举刀砍向烟鬼的水匪,却听得这水匪惨叫一声,双手抓脸,滚在舱板。

    祝雄风登时大奇:这烟鬼一烟斗打来,竟将水匪打得面目全非,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哩!他不用再担心烟鬼,全心对付头人,一个照面就将放倒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忽听得数声惨叫,祝雄风一见不由得大为吃惊,只见那樵夫手握柴刀一刀一个,切瓜似的砍倒了四人。那舟子一见,吓得转身就跑,樵夫随手从柴担上掰下一截树杆,甩手打出,“噗”的一声,穿透那舟子小腿。舟子抱腿“嗷嗷”嚎叫,滚了几滚,稍不留神滚到江里面,登时被一泻千里的江水吞噬。

    祝雄风诧异不已。只听樵夫诚恐诚慌道:“大哥,你没事吧!”烟鬼只是“哼”了一声。祝雄风又是一惊:老烟鬼竟是樵夫的大哥!以樵夫的身手,已是了得,那他的大哥想必更是厉害。樵夫见老大不理不睬,浑身瑟瑟,道:“柴刀让大哥受惊,甘愿受罚。”

    只听那烟鬼道:“还不去划船,难道要我划不成?”樵夫如遇大赦,忙道:“不敢!”美滋滋出舱划船去了。

    祝雄风心想:这樵夫何以对这瘦猴似的人怕成这样?他抬头看向船头,见那樵夫划船极是卖力,肩胛骨处的肌肉鼓起着,每划一桨,船就向前射出一段路程,他双臂轮换,驳船就似飞的般在江面滑行。

    不一刻,船到对岸,樵夫把船系在岸上的石墩,先扶那烟鬼上岸,再挑着柴上岸,一同离去。

    祝雄风满怀狐疑上了岸。沿着岸口青石小路直行百来丈远,就到了一处闹市。这江南小镇,居民颇多相貌俏丽之人,女子多半都是娇小玲珑,姿色动人,肤白如雪,果真是苏杭出美女,所言非虚。

    突然间,“咴”一阵嘶响,一匹高头大马挣脱缰绳急奔而来。街面本不宽敞,兼之贩夫当街摆卖,行人又多,这马急冲而至蹄声急促,转眼之间踢翻了水果滩,穿过了猪肉铺,踏过布匹档,一时人人拥挤,夹杂着大人的惊叫小孩的哭叫,闹市登时乱起来。

    一位白衣女子,怀中抱着一只狸猫悠然自得。那猫突然从她怀中跳了出来,“喵”一声,向街道对面跑去,跟见着就要被马踢倒。那女子大吃一惊,突地跃身而起,兔起鹘落的一刹间,钻入马蹄下,抱起狸猫倏身纵起。那马野性大发,立蹄踢向白衣女子,这时只听一人喝道:“大胆畜生,还不躺下!”说话的一位身着黑衣身材清瘦之人,只听“铎”的一声,这人铁拐点地,一点之下竟然接连纵过数人头顶,单腿立地,一拐戳向马的鼻翼,这马不哼一声,便即轰然倒地。

    那白衣女子纵身救猫的动作奇妙而神速,而黑衣人腿有残疾,拐自点地,不仅跃过数人,而且一拐点出,恰如其分地将马点倒。祝雄风感到这二人身法尽皆俊秀,忍俊不住大声喝彩:“好!”那白衣女子听得喝彩,回眸一笑,祝雄风见她脸颊上轻泛桃红,容颜俏丽,不觉也回以微笑。

    那黑衣人淡淡一笑,拐又点地,已经纵到中年妇人身侧,道:“二姐,你没事吧?”白衣女子道:“有你铁拐护着,当然有惊无险啦!”二人说话间径自离去。

    又走片刻,祝雄风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酒店,抬头一看,见酒店门头横着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,写着“醉仙楼”三个鎏字大字,门头下面挂着一幅墨迹,出自唐人李太白之手,大意是:当年李太白才华横溢,极善饮酒,时人称其为酒仙,从未醉过。但独独在这酒店里喝得酩酊大醉,醒后就挥毫写下了“醉仙楼”三字。祝雄风心想:初唐至今三百余年,传承至今也自不易,又问小二:“请问小二哥,二楼可有荷花房?”小二迟疑道:“没,没有啊……公子你是,你是玉小姐所邀之人?”

    祝雄风喜道:“玉小姐可曾在?”

    小二道:“玉小姐吩咐小人如有人打听‘荷花房’,就让公子先到荷花房静候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暗喜:青儿果然守信用,早早就来定了房间,待会见到她该当如何呢?蓦然想起来:那日在姑苏城外的木渎镇为她买了一把檀木香扇,不想丢失在太湖里了,心头一阵懊恼,但随即又欢心。

    小二将祝雄风带至二楼荷花房,奉上香茗,退身而去。

    这荷花房内四壁上俱都挂着先人或当朝名人的咏荷佳作,祝雄风凑鼻闻了闻,犹似闻得阵阵荷香清香,脸上一热,心中荡起一阵涟漪。打开南面的小窗,正可以俯瞰一楼堂间情况,又可观看外面情况,心想:青儿选了个好位置。

    这时门头走进两人,正是那樵夫与烟鬼,只听烟鬼悻悻道:“真奇怪,这么大个镇子,竟然再买不到一坛十五年的状元红。”

    樵夫跟着道:“什么人偏这么缺德,早不买晚不买,偏巧在这个时候,买光了所有的十五年状元红,让我们桃源五义难以履约,好生为难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心头一动,难怪这二人身手如此敏捷,原来是桃源五义,不用说那个烟鬼必是老大烟斗,樵夫就是柴刀,看来我一直暗自称他为烟鬼也不为过,不想他不仅是个烟鬼,想必还是个酒鬼。

    只听柴刀又道:“不如将就买些十年的女儿红……”

    烟斗道:“不行,范无情那厮乃酒中圣手,一试便知。”又沉呤道:“不过眼下只有如此碰碰运气,希望他别发现得了。”二人转身又走。

    祝雄风恍惚:原来桃源五义同一个叫范无情的人在此喝酒取乐,蓦然又想到:范无情?可是人称追魂夺命掌的范无情?这人倒不是泛泛之辈。

    过了半个时辰,烟斗柴刀二人,竟是仍一手空空而还,祝雄风感到好笑,心想:定然又被人买光了十年的女儿红。只听柴刀沮丧道:“定是范无情那恶贼把酒全买走,到时出咱们的丑。”祝雄风心想:范无情这人倒挺有趣的,也不知道是凶神恶煞,还是三头六臂。

    烟斗走到柜台,从怀中摸出一锭元宝掷于台上,没好气道:“开一张上等的酒菜!”

    店家笑道:“几位爷?”

    柴刀道:“七位!”店家笑眯缝了眼:“两位爷先用茶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心想:这个店家一笑起来,倒像似弥勒佛,只是个儿太矮,脖子刚露出柜台,也不知有没有大肚子。

    烟斗柴刀二人在一楼刚坐定,门口又进来二人,正是那怀中抱着狸猫的白衣女子和铁拐人。只见白衣女子抢走几步向前,那铁拐人也不甘示弱拐,自点地轻轻飞身而起,与她相视一笑来到烟斗面前,齐声道:“大哥,你来的好早啊!”烟斗只是“哼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祝雄风心想:这烟锅似乎太过于傲慢了,又听这二人叫道:“五弟。”柴刀叫道:“二姐三哥。坐这边。”这二人分别坐于烟斗左右两侧,烟斗道:“匕首怎么还没有到?”祝雄风心想那中年妇人想必就是剪刀,拄拐人就是铁拐,那老四匕首却还没有到。

    这时忽听门口有人说道:“我不是来了吗?”祝雄风一看,只见门口瑟瑟发抖地走来一个猥琐的中年乞丐,天气已寒,却仍手持一把破蒲扇,边走边摇,酸臭味更是四下飘去。

    店家一捂鼻子,怒道:“哪里来的臭化子,快赶走。”那化子身子骨了似乎弱不惊风,但他一晃之下,已经从三个小二身边闪了过去,向烟斗等人咧口大笑:“大哥,二姐,三哥,五弟你们好!”原来这人就是老四匕首。

    那店家一见,登时傻了眼,生怕得罪一干人等,连忙作揖道谦,五人没人理他,他才知趣退回。

    桃源五义一行五人已经到齐,但尚有两人没有到来,五人絮絮叨叨说些闲事趣闻,不时向外面看上一眼。

    此时,晌午已过,日光偏西。铁拐有些不耐,道:“那姓范的怎的还不来?看我不一拐在他喝酒的家伙什上穿过一个洞,”

    过了一盏茶时分,烟斗精神一震,道:“来了。‘铁面无私’来了。”站起身来,其他四人也都笑容相迎。

    祝雄风只觉眼前一花,“铁面无私”玉高阳已飘进堂内,只见他一身锦缎,相貌儒雅之至,他进得店内依次与桃源五义打声问候,坐在烟锅的正对面,道:“追魂夺命掌还没有到?”

    烟斗道:“那厮早已到来,却不曾露面,也不知有何企图,让玉大侠相候,老朽深感过意不去。说起惭愧,这些陈年旧事,还劳驾大侠出面斡旋,实不得已。”

    玉高阳道:“烟大侠客气了,江湖朋友送在下‘铁面无私’之名,在下自然不能让‘铁面无私’四个字付之东流。居中调停,化干戈为玉帛,那是义不容辞之事。”稍顿,又道:“烟大侠信中所述可当真?”

    烟斗道:“二十五年前,范无情的父亲范夺命与在下五位的恩师,本是莫逆之交。后来范夺命与血怪决斗,不幸殒命。在下等五人当时都尚年幼,俱都热血方刚,虽知不敌也想找血怪拼命。但是,后来……唉!好心没好报,范无情那厮不知听了何人谗言,不仅对在下五人等的行为大加讽刺,还说什么,什么在下等的恩师与血怪魔头暗中勾……勾……那个勾结,在他父亲的酒中下了‘化功散’,才导致残祸发生。这简直是无稽之谈,莫须有之事。为此一直争执不休,多有争执。五年前,他与在下五人等约下战书,在此作最后了断。在下等自知无力与之公平了断,就此想到请众望所归的玉大侠来化解。”

    玉高阳颌首不语,

    祝雄风寻思:这么兴师动众地在这里宴酒请客,原来是与人了断宿怨啊。蓦然间闻得阵阵酒香,嗅了几下,竟是状元红,从酒香辨来,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陈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