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籍是官员和士人的户籍,即便过世了,吏部也是会保留下来的,所以自然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段宝鼎失踪前的基本情况。
不过,大理寺就不一样,崔钰在孙伏伽基础上加强了与保安司的联系,所以长安的每一条街,都有朝廷的眼线。
根据卢承庆搜检到的五十份户籍,在保安司的配合下,大理寺一共抓了三十七人,其中的十三人要么亡故,要么此时不在长安。
扫了一眼坐在胡凳上的三十七人,狄仁杰走到了一个头发差不多掉光,还有些驼背的人面前。
向吏员要过他的户籍,看了一眼:梁昂,五十七,城东梁氏米行的掌柜,无前科,也因为身带残疾,所以没服过兵役。
狄仁杰摆了摆手,示意其他三十六人,现在就可以离开了!
“知道为什么留你下来吗?”
梁昂摇了摇头:“小民不知啊!”
狄仁杰坐在他对面,淡笑道:“手扶膝盖,双腿微分,背即便是驼的,你的腰依然是直的,典型的卫军下级军官的坐姿。”
“狄某不才,少时曾在百骑新兵营待过一年,自然也养成这种坐姿习惯。你看,你是不是都一样!”
话说回来,段宝鼎十三岁从戎,十七岁做右武卫的校尉,给他叔父-段德操当卫士长。武德四年,与梁师都作战中,左手小指被敌人砍掉,脸上也留了一道疤!
“梁昂,哦不,段宝鼎,段大少!”
段宝鼎嘿嘿一笑:“没错!是,是我,我认栽!”
狄仁杰有一点想不明白,以那地宝卷里的无非是些浮财,以段宝鼎的出身,其叔又无子,即便降一等袭爵,那也是侯爵啊!
如果,他一直在军中打熬,还侥幸不死的话,现在起码是三品大将军了!大好前途,大有可为,为什么要做贼呢?
段宝鼎耸了耸肩膀:“老夫还以为,你这个大理寺少卿是靠着驸马都尉,天子门生的裙带上来,果然厉害!”
可有一点,狄仁杰说错了,做惯了贼的人,一辈子都是贼。他叔父当过隋军,后来天下乱了,又落草为寇,杀人放火金腰带,日子好不快活!
再往后,大唐龙兴,李娘子横扫关中,他叔-段德操也不得不顺应大势,投降李氏。高祖皇帝还是很大方的,封了从三品的官职,且长期与梁师都对峙。偶然的情况下,他们俘虏了梁军俘虏中,有两个盗墓贼,他们手中有两枚玉钥匙,而为了保命,他们还告诉了叔父,一个秘密----卢志善的地宝卷。
是,狄仁杰说的对,地宝卷中记录的东西,大多数都是一些古墓的信息,但其实地宝卷中,还有些曹军摸金校尉下墓的奇异的天材地宝,及一些解释不了的现象。那两个盗墓贼,都是曹军摸金校尉的后代,所以知道一些地宝卷的隐秘!那两枚玉钥匙,也是他们家三代人,翻遍了北朝四十多位贵族古墓,才知道的。只要再集齐卢家的那一枚,便可以用三把钥匙上的信息,去找到地宝卷。找到那些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宝物。
“狄少卿,你是官宦子弟,天子门生,又是天家驸马,你当然不知道做贼是会上瘾的!”
“所以,我们抓了卢醒,还严刑拷打了他,想挖出更多有关地宝卷的秘密!”
但这个卢醒是个十足的书呆子,他是有玉钥匙,但对地宝卷内容,却真的是一无所知。当然,集齐了三把钥匙,他就带了三十名亲卫与两个盗墓贼,踏上了寻找地宝卷的下落。
很可惜,他们找了几年也都没有找到,而贞观之后,他叔父也靠边站了,第二年就病死了,段宝鼎便断了回归的心,带着段府的财宝,只是带着他们继续寻宝。
一晃又是十几年,到了贞观十五年,他身边的人死的差不多了,那两个盗墓贼也死了,他便带着五个老伙计回到了长安,开了这家米行,打算了此残生。
“你看,就是因为下墓,我造成了这个鬼样子!这就是任性的代价,老夫就是个例子!”
“不过还好,地宝卷,我们找到了!老夫把地宝卷传给了三个好徒弟,让他们去踏上寻宝猎奇之旅。”
段德操就是个贼,段宝鼎也是在贼窝里长大的,所以哪怕当了唐军,他也是贼,骨子里就是这样的。如今,他的弟兄,都死了,就剩下他一个人,孤零零的活在世上,也的确没什么意思。被抓,挺好的,对他来说,算是一种解脱了。
.........
狄仁杰做完整个卷宗,来到雍州府,摆在卢承庆的面前。武德五年到如今,三十八年过去了,兄长之死,终于有了定论。
“我通知了范阳,让他们派人来长安,把兄长的骸骨运回范氏祖坟。”
“如今,兄长之死真相大白,他的在天之灵也该是欣慰了!怀英,我欠你一个人情!”
卢醒死的时候,卢承庆还是个少年,那么多年过去了,他一直没有忘了这个兄长,也对他的死一直耿耿于怀。
狄仁杰为了他解决了这个问题,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,这个人情,他是一定会还的。
狄仁杰淡淡一笑:“分内之事,卢兄太客气了!”
这个地宝卷落在了段宝鼎的三个徒弟手中。段宝鼎没有成家,三个徒弟就是他的命,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徒弟的名字,地点交代出来。
这老头的身体状况很差,动刑的话,怕他熬不住。所以,狄仁杰这次来,是想请卢承庆去与他盘盘道。
“好啊,本官正想与他对峙一下,如果可以,我用点私刑,可以吧!”
可以,反正他害了不少人命,双手血债,还盗了那么多墓,缺德到冒烟,这种人审下来也是斩立决,早死晚死一点有什么关系。
当然,尽量不要把人弄死了,卢承庆应该知道,陛下在刑狱方面一直都看的很严。
卢承庆点点头:“你放心,我心里有数,不会让你在陛下面前为难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