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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是即便如此,阿婆也没有选择将画卖出去。

    她始终记得,在承诺送给她画的时候,那个年轻人眼里的光。

    那是名为爱与希望的光,无关利益和地位,值得被有心的人永远珍藏。

    云洲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才,绘画注重采风、临摹,但他好像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,所有的内容都已经深深地篆刻在了他的脑海深处,详略的安排,颜色的调和,光影的分布,没有任何的卡壳,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地画画而已。

    他的速度比旁人快上不少,下笔也全无一丝滞涩,好像这么多年的压抑在这两天骤然打通,总有画不完的情感想要表达。

    云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太投入于作画之中,还是真的已经完全不在乎了,总之他这两天里,没有任何一次想起裴家和裴冽,每一件主动去想的事,也都是为了自己。

    从前的他觉得这样的行为是自私,但现在云洲终于明了,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私,而是对自己的爱与珍重罢了。

    别人不能给他的东西,他自己也可以给自己。

    仅仅立时两天,这幅作品便完成了。

    云洲自觉这幅画作不属于印象派、写实派、巴洛克派等的任何一种传统意义上的画派,非要说的话,这只是他自己的画派,有着浓厚的个人风格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画作售卖经验的云洲,也不知道自己这样“别具一格”的画作究竟能卖出多少钱,但总归管几个月的生活费和颜料总应该不成问题。

    云洲这么想着,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画廊和画展的信息。

    只是,还没等他在搜索框里输入自己想找的东西,他就看到了本地热搜榜上排名前几位的词条。

    #半山别院大火,裴家小少爷疑丧生#

    #生日联姻宴变丧礼,裴家该何去何从#

    云洲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,正想关掉热搜,手机页面上就自动播放了一段视频。

    “裴云洲是我非常疼爱的弟弟,他出了这样的事,我真的很难过,他在裴氏的前几年,为裴氏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,如今我接手了他的工作,不会让他失望的,尤其北城新区的项目,裴氏和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卷,也请大家继续相信我和裴氏。”

    在采访中,裴冽这样对记者说道。

    非常疼爱的弟弟?

    接手他的工作?

    不会让他失望?

    这一串回答也不知裴冽在心里排练过了多少遍,字字都是谎言,可是面上却滴水不漏,云洲当即就有些恶心,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一会儿,打开窗子吹了吹风才勉强好受了些。

    是,他的确已经不在乎那些人了。

    但裴冽的发言也的确将他恶心得够呛。

    在认识了面店阿婆那样善良的陌生人以后,云洲愈发觉得裴冽卑鄙又可笑。

    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被蒙蔽了双眼,被他追了两年就彻底动了心任他予取予求?

    云洲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,面色惨白,神情冰冷。

    他漠然地想,自己再也不要对裴冽有任何温柔的神色了。

    云上高高飘浮的小岛,从来只需要别人的仰望,怎么是这样的人可以追逐的呢?

    云洲缓了过来以后,继续搜索画廊的信息,并且很高兴地发现,在这附近两三公里的地方,就有一个还算有知名度的画廊。

    画廊的经营方式通常有两种,一是由画廊买断作者的画,之后卖出什么价格就与作者无关;二是作者出一定的寄售费用,将画作在画廊展出,卖出后再与画廊分成。

    云洲第一场卖画,对自己作品的价值不慎了解,但他自信自己到底在商圈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,一定能从画廊负责人的表现里看出些什么。

    向负责人展示自己的作品的时候,云洲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负责人的表情。

    负责人一天要看无数幅画,虽然绘画是吃天分的一行,但也总有许多落魄的画家孜孜不倦地追求梦想,负责人见云洲穿着寒酸,自然也把他当作了那一类人,一开始的态度自然也很是随便。

    可是,当云洲打开作品的外包装时,负责人的目光就再也没有动过了。

    很少有人用黑色作为油画的底色,这样阴沉的颜色,从技法上来说难以掌控,从审美上来看也很难出彩。

    但眼前这幅画,偏偏就是有让人一眼沉沦的魔力,好像自己也同作画的人一起,走进了这无边的黑夜里。

    而这黑夜,也绝不只有消沉,还有漫山遍野的花,五光十色,绚丽夺目。

    画这幅画的人无疑是个天才。

    负责人一面这样想,一面忍不住高兴,这位年轻的画家一看就像是没有什么卖画的经验,而且看上去很急着用钱的样子,说不定这一回,画廊能低价收购这幅画,然后捡个大便宜。

    “作品是还不错,但是不符合现在的主流审美,可能有点难卖,”负责人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下,“但这幅画我自己挺喜欢的,要不这样,我六万买下来,算我个人购入,也不上画廊了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他自觉六万这个数目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大,而对缺钱的人来说更是一笔巨款,这个买卖对双方来说都很划算。

    然而,他对面的人可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,而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云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