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一回 鸲鹆
某乡民养了一只八哥,教它说话,学得很纯熟。每次乡民出游,必将八哥带在身边,相伴数年。一日乡民前往绛州,离家甚远,盘缠告罄,愁苦无策,八哥说:“为什么不将我卖掉?卖入王府,得个好价钱,不愁没路费回家。”乡民说:“于心不忍。”八哥说:“不妨。主人得到银子立刻就走,去城西二十里外大树下等我。”
乡民答应了,带着八哥入城,表演戏法,互问互答,围观者云集。内有一富人,将此事告诉王爷,王爷当即召见乡民,欲要购买八哥。乡民说:“我与鸟儿相依为命,不愿卖。”王爷问鸟“你愿意住下吗?”八哥说:“愿住。”王爷大喜,鸟儿又说:“给十两银子,不要多给。”王爷更加高兴,果然出价十两白银,乡民故作懊悔模样,告辞离去。
王爷与八哥交谈,鸟儿应对如流,索肉而食。饭后,八哥说:“臣要沐浴。”王爷命以金盆贮水,打开鸟笼,让八哥洗澡。浴毕,鸟儿飞至屋檐,梳理羽毛,口中兀自与王爷喋喋不休。未几,羽毛干燥,八哥翩跹而起,操着山西口音,说道:“臣去也。”振翅翱翔,王爷顾盼之间,鸟儿已不知所踪,王府内侍卫见状,面面相觑,外出寻找乡民,渺然遁去。
后来有人往来陕西,曾见过乡民携鸟游走于西安街道。
注:鸲鹆,读作渠玉,即八哥。
第一百一十二回 谕鬼
青州石尚书年少之时,城门外有一条大河,即使天不下雨,河水从不干涸。官府缴获寇匪数十名,于河边斩首,死者鬼魂不散,聚众作恶,每逢有人经过河边,强行拖入水中淹死。
一日,某百姓被水鬼围困,性命堪忧之际,众鬼魂忽然惊惶逃窜,口中叫道:“石尚书来了。”未几,石尚书果然到了,百姓上前告状,申述恶鬼罪行。石尚书以石灰粉刻字墙壁,内容云:众位听好了,尔等生前行为不法,招致雷霆之怒;所谋不轨,以致斧钺加身。既已为鬼,便当收起恶念,争相忏悔;洗去骷髅污血,脱此沉沦。尔等身受极刑,死后不思改过,批发成群,作恶多端。黄泥塞耳,一味逞凶;白昼为妖,断绝行旅。殊不知三尺丘陵,尚且有人管辖,乾坤世界,岂容尔等放肆?特令尔等潜踪匿迹,勿要执迷不悟。无定河边之骨,静待轮回;金闺梦里之人,还归乡土。若重蹈覆辙,后悔莫及!
自此后鬼患灭绝,河水也慢慢干枯。
第一百一十三回 泥鬼
唐太史名济武,五六岁时,表哥带他去寺庙游玩。太史童年磊落,颇具胆略,见庙中一尊泥鬼,圆睁怒目,两颗琉璃眼球闪闪发光,心中喜爱,偷偷以手指挖下,藏入怀中。
回家之后,表哥暴病不语,忽然一跃而起,厉声道:“为什么抠我眼睛。”噪叫不休。众人不解其故,太史颤颤兢兢说出原委,家人祝告说:“童子年幼无知,戏伤尊目,即刻奉还。”表哥大声道:“既如此,我去了。”言毕倒地昏绝,良久方醒,问其所言,茫然不知。家人送还眼球,依旧安放于泥鬼眼眶之中。
第一百一十四回 刘海石
刘海石,蒲台人,避乱于滨州。时年十四,与滨州刘沧客交情莫逆,结为兄弟。不久后,刘海石父母双亡,回家奔丧,自此音讯全无。
刘沧客家境富裕,年近四十,生二子,长子刘吉,十七岁,县城名士,次子亦性格聪慧。刘沧客聘娶倪家小姐为妾,十分宠爱。半年后,长子患头痛病而死,夫妻大悲。很快,妻子又病殁,过了数月,大儿媳也死掉,接着婢女奴仆,一个个相继而亡。
刘沧客哀悼莫名,这一日在家发愁,门人通报:刘海石到了。刘沧客大喜,急出门迎接,两人见面,没来得及寒暄,刘海石惊道:“兄有灭门之祸,竟然不知?”刘沧客愕然,不明其故。刘海石道:“久失问候,窃以为大哥近况,未必佳也。”刘沧客泫然点头,简略述说府邸惨祸,刘海石不胜唏嘘,既而笑道:“灾难未平,替你哀悼,但幸亏遇上我,又值得庆幸。”刘沧客道:“久不会晤,兄弟近来莫非精通‘越人术’?”
刘海石道:“此技非我所长。阴阳风水,倒是有些心得。”刘沧客大喜,说道:“太好了,那便有劳贤弟替我看看宅院风水。”导引刘海石入室,里里外外房屋都看过一遍,又令家眷下属于大厅集合,请他当面视察。
刘海石一一指点,查到倪小姐时,仰天而视,大笑不止。众人惊疑不定,但见倪小姐全身战栗,面无人色,身躯暴矮,缩至二尺长短。刘海石以界尺击其头,声如铁石相碰,又抓住倪小姐头发检查脑后,见白发数根,伸手欲拔,倪小姐跪倒在地,哀哀啼哭,求道:“不要拔,我即刻就走。”
刘海石怒道:“孽障,还想害人?”将白发一一扯断,女子随手而变,化为一只黑色狸妖。众人大骇,刘海石将狸妖收入袖中,目视二儿媳,说道:“你中毒已深,背上有异,脱掉衣服,我替你检查。”儿媳害羞不肯顺从,她相公安慰道:“别怕,叫你脱就脱。”只见她背上一小撮白毛,四指长短,刘海石用银针一一挑断,说道:“此毛已老,七日即不可救。”又解开二少爷上衣,也有一堆白毛,二指长短,说道:“如不拔除,公子一个月后必死无疑。”说话间银针挥舞,将一干主仆身上白毛一一刺断。叹气道:“如果我不来,一门老幼,无一能幸免于难。”
刘沧客问道:“此妖究竟是何来历?”刘海石道:“亦属狐类,以吸收神气精血为食,最能致人死地。”刘沧客道:“久不见君,何能神异至此!难道你是神仙?”
刘海石笑道:“这不过是师父所授雕虫小技,谈不上神仙。”刘沧客问“尊师是谁?”刘海石道:“山石道人。适才那只狸妖,我没本事斩灭,要带回去交给师父处置。”言毕起身告辞,忽觉袖中空空,变色道:“不好,狸妖跑了。尾毛未拔,今已遁去。”众俱骇然。刘海石道:“无妨,狸妖颈毛已尽,不能作人,只能化兽,应该没逃远。”
于是进屋看猫,又出门看狗,均无发现。打开猪圈,笑道:“在这里。”刘沧客凝目注视,果然察觉多了一头小猪。刘海石哈哈大笑,那小猪伏地蜷缩,不敢动弹,提耳捉出,尾上白毛一堆,硬如针,方将拔除,小猪转侧哀鸣,不住挣扎,刘海石厉声道:“汝造孽既多,拔一毛犹不肯耶?”强行拔除,小猪打回原形,化为黑狸。
刘海石将它收入袖中,转身欲别,刘沧客苦苦挽留,吃了一顿饭,问道:“何时再能相见?”刘海石道:“难以预料。家师发下宏愿,常命我等遨游红尘,普救众生,未必后会无期。”
分别后,细思其名,刘沧客恍然大悟“海石果然成仙了。‘山石’合一,岩字也,原来他师父是吕洞宾。”
第一百一十五回 小二
滕县赵旺夫妻信佛,不食荤腥,在乡中素有“善人”之名,家境小康。赵女名小二,聪慧秀美,赵疼爱之。小二六岁,与兄长长春就读于私塾,五年内通晓五经。同窗丁生字紫陌,大小二三岁,文采风流,互生爱慕。丁生请母亲向赵家求婚,赵旺不许。
未几,赵旺投靠白莲教,随同徐鸿儒造反,一家俱成贼寇。小二知书善解,凡剪纸成马,撒豆成兵一类法术,一学就会。徐鸿儒共收女弟子六名,小二最有出息,尽得徐某真传。
赵旺沾女儿的光,亦颇受重用。那一年丁生十八岁,单身未娶,不肯论婚,念念不忘小二,遂拜入徐某麾下,小二见之心喜,两人关系亲密。小二以徐某弟子身份,执掌军务,昼夜出入,父母亦难见上一面。
但每晚都接见徐某,屏退左右,倾谈至三更,丁生私下里劝说小二“小生此来,本意为何,你知道吗?”小二道:“不知。”丁生道:“我非攀龙附凤,贪图权位之辈。之所以来此,实则为你。白莲教旁门左道,自取灭亡,你是聪明人,这一点不会看不出。跟我一起走吧。”小二闻言,豁然梦醒,说道:“背亲逃命,是为不义,得先告知父母。”二人入见赵旺,痛陈利害,赵旺执迷不悟,笑道:“我师神人,岂会犯错?”
小二见父亲不听劝谏,心灰意冷,于是易装改容,自袖内拿出二只纸鸢,与丁生各跨其一,纸鸢翩翩展翅,比翼而飞,快似真鸟。至天明,抵达莱芜地界,小二以手指纸鸢脖颈,降落地面,更换坐骑,策马来到山北,建造茅屋,隐居避乱。
二人出来时匆匆忙忙,忘带盘缠,饮食缺乏,丁生甚为忧虑。向左邻右舍借米,没人愿意帮忙。小二并无愁容,淡然处之,变卖手镯耳环,补贴家用。两人每日闭门静对,猜灯谜,背诗词,借此比试高低,输者罚打手臂。
邻居翁某,乃绿林豪杰。一日打猎归来,小二说“翁氏富有,我有何忧?暂借千金,你猜他会答应吗?”丁生道:“只怕很难。”小二道:“我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借钱。”乃剪纸作判官状,置于地上,用鸡笼盖好。然后拉着丁生上床,煮酒翻阅《周礼》,行酒令,猜字谜,由任一方随口指点书册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,共同检查,若翻出来的字体带有食旁,水旁,酉旁,则罚另一方饮一杯酒,若翻出酒字,则加倍惩罚。
继而小二翻出“酒人”二字,丁生斟满一大杯酒,催促她快喝。小二趁机祷告:“若借得金来,便给我翻出一个‘饮’字。”丁生翻卷,得“鳖人”二字,小二笑道:“事情成了,罚你喝酒。”丁生不服,小二道:“君是水族,宜作鳖饮。”两人正自玩闹,忽听得鸡笼中戛戛作响,小二起身道:“金银至矣。”启笼验视,布囊中黄金累累,丁生见状,欣喜不胜。
后来翁妻来家窜门,闲谈中说起失金一事“丈夫初归,点灯夜坐。地忽暴裂,深不见底。一判官自裂缝中出,口中自言‘我乃地府司隶。泰山帝君召见冥官,书写恶人罪状,须银灯千架,每架十两。足下生平作恶无数,若想赎罪,赶快施舍一百架银灯’翁某闻言大惧,焚香祷告,当即馈赠千金。判官荏苒而去,地缝亦随之合拢。”小二夫妻闻言,佯作惊叹,啧啧称奇。
自此后,两人购买牛马,蓄养奴婢,自造府邸,家境富裕。村中无赖馋涎贪财,纠集同伙,翻.墙抢.劫。丁生夫妇自梦中醒转,大厅内火把照耀,强盗满屋。两名无赖擒住丁生,另一人去捉小二,小二赤身而起,手指群盗,说道:“别动,都别动。”话音刚落,十三名强盗吐舌呆立,痴若木偶。
小二穿好衣裤,呼唤家人,将众强盗一一反剪双手,问清原委,斥责道:“我夫妻二人来此避难,本希望邻里左右互相扶持,想不到大家竟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举。各位若是手头紧迫,不妨明言相告,我难道是爱钱如命的守财奴?尔等犯下豺狼行径,本当尽诛。但我于心不忍,姑且放你们一马,如若再犯,定不饶恕。”群盗叩谢而去。
不久后何鸿儒遭擒,赵旺夫妻,儿女俱被诛杀。丁生以金银贿赂官府,救回长春幼子,悉心抚养。小孩子刚满三岁,视如己出,改姓为丁,取名承祧。因此故,乡人皆知小二夫妻为白莲余孽。适逢蝗灾,小二以数百纸鸢置放田中,蝗虫远避,不入其地,庄稼得保无恙。相反,众乡民颗粒无收,纷纷嫉妒,告官泄密,指证夫妻二人为白莲同党。官府借机敲诈,丁生破财消灾,贿赂县令金银无数,得以身免。
小二说:“咱们钱财来路不正,理应散去。但蛇蝎之乡,亦不可久居。”两人贱卖家产,迁徙至益都以西。
小二为人灵巧,治家有方,经纪胜过男子。曾开琉璃厂,招聘工人,亲自指点手艺,厂中生产之一切灯具,款式新奇,同行莫能及,价格高,卖得快。数年之后,夫妻家财雄厚。小二御下甚严,数百名工人勤恳作业,无一敢偷懒。
闲暇之时,夫妻二人或品茶下棋,或观史书为乐。钱谷出入及仆人工作,每五日检查一次,小二自拿竹筹,丁生手持名册点名,勤奋者赏,懒惰者罚。视察那一日,夜晚放假,夫妻设酒席,呼奴唤婢,唱俚曲作乐。
小二明察如神,人不敢欺。赏罚分明,众皆敬服。村中二百余家,贫困者多受小二资助,无业游民因而绝迹。
岁值大旱,小二令村民于野外设坛,乘轿外出,踏步作法,大雨如注,方圆五里禾苗,皆为雨水滋润,人人敬仰。
小二外出,从不遮面,众少年见其容颜,私下赞美,当面相逢,却肃然起敬,不敢仰视。每逢秋日,村中童子不用耕作,小二付以工钱,命众小孩采集野菜晾晒。积二十年,干菜满屋。
不久后山东饥荒,人相食,小二拿出野菜充饥,混合粗米蒸煮,救济灾民,活人无数,全村无一饿死。
第一百一十六回 梦别
李王春之祖父,与玉田公交情莫逆。
一夜,李老先生梦中见挚友前来,两人黯然相语,李老先生问:“为何而来?”玉田公说“我将外出,故与君别离。”老先生问“去哪?”玉田公说:“很远。”语毕离去。老先生送至谷中,见路旁石壁生有裂隙,彼此拱手作别,玉田公背朝裂隙,逡巡倒退而入,呼之不应,老先生一惊而醒。
及天明,老先生将梦境告诉父亲敬一先生,请他准备吊丧物品,口中说“玉田公去世了。”父亲说“别急,先派人探听消息,果真如此,再去吊唁不迟。”老先生不听,身着素服前往,到了玉田公府邸,果然发现门上挂着白幡。
呜呼!古人于友,生死之事,深信不疑。昔日范巨卿诚信赴约、为死友张邵下葬一事,难道是假的吗?
第一百一十七回 番僧
和尚体空曾说:在青州,见二番僧,相貌奇古,耳缀双环,身着黄布,须发卷曲。自言从西域来。僧闻太守敬佛,特来拜会。太守派遣两名手下,送僧人至丛林歇息。和尚灵辔,举止不甚有礼,主人见其行为特异,设宴款待,留二僧住宿。
有人问“西域多异人,大师是否身怀奇术?”一名僧人微微一笑,探手袖内,出来时掌心多了一尊小塔,高约一尺,玲珑可爱。墙壁最高处,有一小龛,僧人手一挥,小塔飞入龛中,矗然端立,无丝毫偏倚。塔上有舍利,豪光绽放,照耀一室。少间,和尚以手招之,小塔重新回落掌中。另一僧袒露手臂,伸出左手,轻轻舒展,手臂拉长至六七尺,而右臂渐渐缩短,最终消失不见。转伸右手,亦复如是。
第一百一十八回 犬灯
韩大千之仆,夜宿大厦,见楼上有灯,亮如明星。未几,灯火荧荧飘落,坠地化为犬。睁眼凝视,猎犬转入舎后,仆人急起尾随,入园中,猎犬化为女子。仆人心知它是狐妖,不动声色,返回故居。
俄顷,女子自后舍来,仆人佯睡以观其变,女子俯身摇撼,仆人伪作苏醒状,问其为谁。女不答,仆人说:“楼上灯光,莫非是你?”女子说:“既然知道,何必明知故问?”两人上床共寝,昼别宵会,习以为常。
主人知之,密令二人与仆同睡,二人既醒,则身卧床下,浑不知何时堕落。主人愈发恼怒,对仆人说:“狐妖再来,当捉之。不然,仔细你的皮。”仆不敢言,诺诺而退。寻思“捉狐难,不捉,活罪难逃。”辗转无策,忽然想起:女子贴身穿着小红衫,欢好之时,亦从不脱落。想必这件衣服极是宝贵,也许就是她要害,可以执此威胁。
是夜,女子到访,问“主人命你捉我,是不是?”仆人说:“确有这回事。但你我两情相悦,不忍加害。”
及寝,仆人偷偷扯下女子衣衫,女子急叫,用力挣扎逃脱,从此不再来。尔后,仆人自外地返家,遥见女子坐于路旁,上前招呼,女子以袖遮面,仆人下马,问道:“何作此态?”女子站起,握住他手,说道:“我谓子已忘旧好,既恋恋有故人之情,尚可原谅。前事出于主命,也不来怪你。但缘分已尽,今设小酌,权当告别。”
时当初秋,高粱正茂。两人进入其中,田内一座巨宅。仆人系马而入,厅堂中早已备好酒席。刚一坐下,便有婢女上前斟酒。日暮时分,仆人有事回去复命,辞别而出,房屋杳然不见,四周景致,依然是一片高粱地。
第一百一十九回 庚娘
金大用,中州人,官宦子弟。娶妻庚娘,太守之女,贤惠秀丽,夫妻二人情感深厚。那时节流寇作乱,民不聊生,金大用举家迁往南方避难。
途中遇一少年,携妻逃亡,自称广陵人,姓王名十八,愿为前驱向导。金大用甚喜,于是两家人同行同住。这一日来到河边,庚娘对相公说“不要与少年同舟。他经常偷看我,目光闪烁,色欲泛滥,心怀叵测。”金大用答应了。
王十八殷勤雇船,替金大用搬运行李,忙里忙外,十分周到。金大用不忍拒绝他一番好意,又念其携带少妇,应无大碍。少妇与庚娘同居,气质温婉。
王十八坐立船头,与船夫聊天,彼此言语投机。
未几日落,水路迢迢,茫茫不辨南北。金大用举目四顾,水面幽险,心头疑惑。俄顷,皎月初升,借着月光打量,左右皆是芦苇。不久后船舶靠岸,王十八邀请金大用父子出舱一聚,乘机将他推落水中。金父见状,大声号叫呼喊,船夫眼疾手快,竹篙横扫,将老先生拍入水底淹死。
金母闻声出来查看,亦被船夫如法炮制,轻易格杀。王十八假装呼救,庚娘在后,早已目睹全过程,眼见一家大小尽皆溺毙,却并不惊慌,只是哭道:“翁婆俱没,我该怎么办?”王十八劝道:“娘子勿忧,跟我一起前往金陵,家中田庐,颇能自给,生活无虞。”庚娘收泪道:“果真如此,余愿足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