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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方道:“好!如此就随老僧一同前往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听大方允诺,喜道:“有劳大师,头前带路了。”

    大方冲小沙弥道:“慧青,速把两位施主的兵器奉还。”

    小沙弥躬身退回,功夫不大,便即拿了剑归来,呈奉二人。

    大方双掌合十,袍带飘飘扬起,人已经当前疾奔。二人跟随其后,穿殿过宇,不一刻来到大殿之内。

    众僧见着纷纷合十奉礼。大方颌首回礼。众僧看到大方身后的二人都感惊诧。大智心中有鬼,惴惴难安,大方无意间目光一扫,他全身一震,赶紧低头,心头怦然。

    祝雄风看到殿下十八罗汉阵内围着八人,其中一人便是血怪,另外七人俱都衣着妖艳慑人的鲜红长袍,头上戴着只露双眼的黑布袋,十四只眼中闪动着贪婪、冷酷、疯狂、妖异的光芒,手中各握柄长身弯似弦月的刀。祝雄风心头凛然,暗想:这七人的刀像极东瀛武士刀。

    只听大方朗声道:“麦施主,两日前曾来敝寺赐教一番,今日兴师动人前来,只怕没得上次幸运了。”

    血怪嘿嘿笑道:“大方,上次为公,这次却是为私。”

    大方面上一寒,道:“何为私事,说来听听!”

    血怪道:“二十五年前,你那师父伙同东方求胜,司马青衫,将老麦我打个大败,今日,我是来报仇的。嘿嘿!快叫玄苦出来受死。”

    十八罗汉中有人怒道:“休得无礼……”

    血怪斜目瞥睨,身形鬼魅般施起,照着那和尚拍出一掌。那和尚虽有防备闪身躲避,但那及得血怪的身法疾快,他见血怪掌力已至,迫不得已举棍去封,感到一股大力涌来,闷哼一声,手中木棍喀嚓一声,折为两截跟着面色大变,身子如败絮般倒飞出去。

    忽听得一声佛号“阿弥托佛!”大竹闪电般晃身斜冲,接住那和尚。那和尚叫了一声:“师叔!”脖子一歪,垂在大竹臂弯外面,俨然气绝。

    大竹心中悚然,鼻中一酸,强自忍住泪水,转身将和尚尸体交给一名圆字辈弟子,面色含悲,退回大方身侧。

    大方想不到血怪一出手先来个下马威,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,心中悲愤交加,质问道:“麦施主,何以不问青红皂白,就暗袭敝派弟子?”

    血怪狂笑道:“谁让他不知好歹,在老麦面前大肆喧嚷。你们这些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,谁个不服气就接老麦几掌试试。”

    大竹怒道:“麦老贼,休得妄自尊大,你真以为少林之中会任你肆意胡为。”说明晃身欲出,大方挥手制止住他,低声道:“师弟,休得鲁莽,先用罗汉阵困住他们,此贼功力犹在你我之上,先忍一时,再作打算。”

    大竹退身半步,道:“是师兄。”

    大方道:“麦施主,武功之强天下罕见。老衲钦佩不已”。

    血怪嘴一撇,道:“大和尚,这些话虽然中听,但不受用,你敢不敢同老麦大战三百合?”

    众僧听到血怪气焰这般嚣张,肺都要气炸了,但掌门未曾发下话来,他们虽则心中愤恨,也只得先自隐忍。

    大方道:“麦施主,好大的口气,这次兴师动众,想必有恃无恐了,不知可否先在敝寺罗汉阵里走一遭?”

    血怪狂笑道:“罗汉阵,在哪里?有十七个和尚的罗汉阵吗?哈哈……早就听说少林罗汉阵是天下阵法之最,岂料不堪一击,浪得虚名啊!不过十七人的阵法我老麦倒是头一遭见过,不知比起罗汉阵怎样?”

    众僧听他一番话目中无人,虽人人忿恨,但血怪甫出手罗汉阵中就去其一,俱都寒心。

    大方道:“若论单打独斗,罗汉堂诸长老可能非你敌手。”他的意思是:你虽然杀了十八罗汉阵中一人,但这只是单打独斗,不牵涉罗汉阵胜败。他为挽罗汉阵威名,只得如此说,虽有诡辩之嫌,但也是无奈之举。

    血怪道:“大和尚,行!有你的。刚才不算,今日就由本教‘修罗刀阵’来挑战少林的‘罗汉阵’。”

    大方心中暗想:修罗刀,修罗刀,难道当年修罗门中尚有传人在世,否则何以修罗刀阵,还有人会用?

    当年修罗门虽只是昙花一现,即被七大门派一举歼灭,但事隔四十多年,难道还有人会用修罗七刀?四十多年前,即是岳浩天夺取游魂剑谱之后,当夜却遭灭门惨祸。后来江湖之中都流着一种说法,岳门惨案是那建议召开黄山大会的“好事者”所为,这条传闻越传越广也越玄,再后来又传出“好事者”,就是神秘莫测的修罗门门主李修罗,兼之李修罗多行不义,一柄修罗炼狱刀闯祸委实不少,最后引起公愤,被七大门一举歼灭。事隔这么多年,修罗门,修罗刀早已被人淡忘,血怪突然间又扯出修罗刀阵来,怎能不叫大方惊骇呢?

    血怪突然仰天大笑,笑声甫毕,哼声道:“大和尚,你想不出来,为何修罗刀阵会现世吧?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他自笑声未绝,那七名红袍人俱自大笑起来,阴森刺耳,骇惊耸容,令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众僧感到这八人笑声中似乎隐含着一种勾魂荡魄的诡秘盅惑之术,听者心旌摇乱,心神俱颤,难受之极,定力浅的把持不住倒地翻滚,痛苦之至。

    祝雄风在那声音甫笑之始,已生警觉,急忙收摄心神,运起太极神功,过不多时,忽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大喝。这一声大喝,犹似当头霹雳,但听着极是受用,接着又是一声,这一声直似百顶金钟同时撞击,响亮之极,惊心动魄,混入血怪等人的酷笑声中,道长魔消,登时盖过酷笑之势。

    只听得笑声渐缓,但喝声却悠远深邃竟似恒古不歇。

    忽听得血怪惨厉一声:“老秃贼,好厉害的‘狮子吼’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心中一动:难怪喝声深远不歇,掩没了笑声,原是“佛门狮子吼”。这可是少林寺内最高深的武功了,若非内力达到境界,是绝然吼不出来这般声势来。他见他双掌合一,脸上神色蔼然可亲,但僧袍向四周鼓起膨胀,僧袍上的束带向前方笔直射出,足见他这一吼之下,内力源源不住自体内涌起来,化作喝声发向敌人,连带束带笔直若射。

    又过片刻,大方突然左右翻掌,从腰侧收回至丹田处时,祝雄风忽然看到大方身子颤了一下,这一下子吃惊不小。他知道狮子吼固然厉害,却也最易伤身,耗废体内真气,是以非到万不得以,不会轻易施出。大方方才见血怪等人以勾魂荡魄的酷笑来对付众僧,无奈之下,只得以至阳至刚的狮子吼压下敌人气势,防止众僧被其酷笑所害,但是如此一来,内力消耗极度,恐非一月静修势难恢复。

    祝雄风暗暗担忧:这血怪若是趁机发难,何人才能与他抗衡?

    正想间,血怪厉喝一声:“修罗刀阵,大展雄风,尽破少林罗汉阵的时刻到了!”

    一语未毕,就见七个红袍人同声呼喝一声:“修罗刀阵,历无不克。”呼喊中,七把弯刀霎那间闪着骇魂颤胆的光芒,滚动、轮换、交替、交剪而下!声势何等骇异,力量何其惊憾!

    十八名罗汉堂高僧登时游走转动起来。在刀光棍影中,但听得几声怒吼,地上刹那间倒毙两僧,身上刀痕交叉,竟有七道之多。大竹大义二人,看到罗汉阵舍去其二,双双大喝一声补加进去。

    忽听惨叫一声,又有一僧毙命,红袍人的刀竟然这么快。他们简直不是人,是妖魔,是噬血的猛兽,一时间,众僧都被这种赤裸裸残暴的血性宣泻所震惊,所愤怒。

    祝雄风只觉热血上涌,心中仿佛有团火正自熊熊引燃,烤着自己的每一寸骨肉,意念之中忽然蹦出一个字:“杀!以血止杀,以杀治杀!”他脑中霎那间想起许多,也在这一刹那间领悟了一些从未领悟过的东西,最玄奥的剑法,最精妙的步法,最神奇的左右互击术。他大喝一声,晃眼之间宛似一溜轻烟似的跃进修罗刀阵中。

    玉宛青花容失色,大方惊呼出声,更多的人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只见祝雄风猱身拧腰之间,从棍下钻了出来,避过漫天交剪而来的刀光,右手短剑施着游魂九剑中的第九剑“九九归一”,霎那间剑影似风;左手掌影变幻正是一招“再起风云”,掌剑双绝同时分发,登时刺倒一人打飞一人。

    血怪惊呆了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揉了眼睛,才知道修罗刀阵中已有两人毙命,他石破天惊天地大喝一声,欺身疾进,双手分处,晃眼之间连拍数掌。

    祝雄风闪开劈来的一刀,身子一矮,腿上使绊绊倒那人,双手施出左右互击术接下血怪数掌。

    血怪见祝雄风掌剑同施,游刃有余,如同二人对付自己一人,不由得心惊,更重要的是对方身法之奇之快,难以想象。自己出掌打不着,可是对方却总是形影相随,忍俊不住想起那日同东方求胜的一战,一下子老毛病发作,脑中思维迟钝,反应变缓,不经意间,出手慢了微不足道的一刹,拿捏不准,“波”的一声,中了一掌,他登时懵了,心想:他是谁?怎么比东方胜还厉害?难道是他师父?想到这里,晃身飘退,偷睨一眼见对方面色枯黄,咬牙切齿,登时打了个寒噤,心头生出一阵惶恐,斗志消退,一晃身陡然疾奔一侧,口中尖啸一声,掉头,震飞了一名和尚,奔逃而去。

    祝雄风见血怪走了,心中霎时间涌起一阵喜悦,不料一阵天旋地转,眼前一黑,便即摔倒。

    玉宛青吓得神色惨变,喊道:“风哥哥!”双足一顿,疾奔而去。

    大竹大义二人双手抢奔上前,一人执住祝雄风一只胳膊。大竹掌心贴在他后背心,注入一股阳刚内力,大义掐住他的鼻下人中。

    过了茶盏功夫,祝雄风悠悠醒来,乍睁双眼,见面前有这么多的慈眉善目,大觉惊讶,待要跃身而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