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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玉高阳惊呆了,青儿跑到这世俗之地做甚?略自一想,登时明白:难怪她看不上如意坊的欧阳公子,原来早有意中人了,哼!这丫头,越来越不像话了。本想起身相随,但是六人斗酒尚未完结,碍于情面难得脱身,只得坐下,心中委实着急。

    柴刀这时也发现了范无情双足之处的异样,柴刀示意匕首看向范无情的双足处。

    匕首一看之下,大吃一惊,心想:想不到他内功这般厉害,竟把酒全逼了出来,酒都不在肚中停留,纵然再喝十坛,也不打紧。这可如何是好?再看己方,剪刀铁拐烟斗先后败下阵来,柴刀显然酒量也够了,再喝必败下阵无疑,自己纵然海量但肚量有限,只感酒气已在喉口打转,肚中再也容纳不下酒水了,看来应当从长计议,另觅他策,想到这里,突然身子一晃跌到椅上,大叫:“醉了!醉了!”当即伏在桌上。

    范无情见对方只还有柴刀一人,料知他再喝两坛,定然醉倒,豪气顿生,又喝干五坛。

    柴刀喝完一坛,感到酒气冲喉,知道再喝下去,必定吐酒不可,那也等于败了。但又心有不甘,虽然知道对方是以内力跟自己的酒量作比,但是自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,犹豫再三,心一横,宁愿喝到吐酒,也不能自甘认输,抓起一坛酒正要喝,忽见伏在桌上的匕首站了起来,道:“老五,让我来。”柴刀知道匕首足智多谋,没有把握之事绝不干。又知道他酒量并比不上自己,既然这么说,必定成竹在胸极有把握了,当下放下酒,坐回椅上。

    范无情见匕首本已落败,现在竟又重新站起,心中大奇,但料知他只是逞匹夫之勇,也不以为然,等到他喝干剩余几坛酒,这才感到不可思议,一惊之下,不由得欠身离椅,神色大变,一推桌上的一只酒坛,叹声道:“范某有言在先,以三十坛酒为限,平手之局也是在下输。既已输,随请五位发落,请玉大侠见证。”

    除匕首外,某他四义莫不感到惊奇,俱知匕首没有偌大的酒量,又都知道他行事诡秘,这次必定施了手段,未免胜之不武,但又都顾及兄弟情面,不便挑明。何况,不管用什么方法,总而言之,是己方侥幸不败,保持平手之势。

    玉高阳心头一直惦念女儿之事,全未在意匕首暗中施诈,他见胜负已分,便正色道:“范兄同桃源五兄喝成平手,但是范兄弟言约在先,因此,比酒斗量,当是桃源五义胜。就请五义说出解决的道道来。”

    烟斗知道匕首靠施诈才致不败,胜了也不光彩,心中沉吟未决,忽听匕首笑道:“范兄酒量通神,在下佩服。”

    范无情道:“在下以内力化掉酒劲,仍是不胜,应是在下佩服阁下。”

    匕首道:“范兄内力高强,以力化酒的功夫天下第一等,但是,范兄却不知在下虽然内力不比,却施了诈,实在不光彩。”说时,在桌上拎起三个酒坛,里面全是酒。原来,他方才假装不胜酒力,伏在桌上,却是暗暗用内力将酒从口中逼了出来,吐在坛中,虽然都是用了内力,但一个是以内力将酒由双足排出,一个却是用内力固住酒性不散,借机吐出体外,都是一等一的功夫。

    范无情眼光锐利,却没有发现此节,暗叫惭愧,说道:“不管怎样,还是你们胜了。”

    烟斗等四人见匕首直述自己使诈之事,都感自惭形秽太过于私心,又见范无情甘拜下风,不以匕首施诈侥幸赢取自己为忤,俱都佩服范无情不拘小节光明磊落的个性。

    烟斗叹道:“我兄弟五人一直对范兄有所偏见误解,哪知,以此看来,原是我等五人老眼昏花,耳力不纯。虽然侥幸胜了,有赖范兄弟不加指责俱都内疚于心,但是昔年往事还望范兄弟明察为鉴。”

    范无情道:“今日在下始自明白,愿来一直受到一人的欺骗愚弄,后悔不已。”

    烟斗五人同声道:“范兄弟受何人欺骗,说来听听!”

    范无情沉声道:“血怪麦田!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剪刀柴刀二人惊呼出声,玉高阳凝杯不举,烟斗猛吸旱烟,铁拐身不由己铁拐“当当”点地,匕首欠身离座,颓然又坐回。

    范无情长声大叹,揖礼道:“范无情被奸人所惑,致使把五位当成仇人,万辞难昝,今日先行离去,去找那血怪讨回血债。”说时飞身而起,跃过围观诸人头顶掠步而去。

    烟斗等五人一一起身,纷纷向玉高阳揖礼,相携离去。围观之人登时一哄而散。

    玉高阳再找伍双环,哪里还在?想必她看到玉高阳在此,早吓得躲了起来。玉高阳惦挂女儿“登登登”三步上楼得楼梯,到处找寻玉宛青。

    祝雄风看得一会儿楼下六人比酒,虽觉得有趣刺激,一旦静下心来,心头却是只有玉宛青一人,想象着待会见面后说些什么话等等,因此看了片刻,感觉百无聊赖,便关上窗户,坐在房内怔怔发愣。

    突然间听到有人轻轻地敲门,他的心中当即突突狂跳,一跃而起,一把抓住门把手,轻轻拉开,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少女,一身白衫亭亭玉立,肌肤如雪娇媚无比,颜容绝代犹如仙女一般,登时看的痴了,退后半步,见那少女笑靥如花,只道自己恍然梦中,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又怔片刻,那少女娇笑道:“风哥哥,你不认得人家了吗?”听过声音,顿时既惊且喜,说声:“青儿……”奔上前来,紧紧握住玉宛青的一双光滑柔嫩的手,轻声道:“不是在梦中吧?”玉宛青闪身房内,随手关上门,靠在祝雄风肩上,轻轻地哭了。

    祝雄风扳着她的双肩,深情地看着她,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刮她的鼻尖,怜惜道:“青儿,你哭……干什么,难道,不……高兴吗?”把她擦干眼泪,牵着她的手,将她让到椅子上坐定,她这才破涕而笑。这样互相深情地凝视片刻,玉宛青忽扑到他怀中,泣声道:“你怎么现在才来?我爹爹,爹爹,他……”

    祝雄风柔声道;“你爹爹怎样?”

    玉宛青摇摇头,轻叹一声,怔了片刻,方道:“我爹爹他要将我,将我许给,许给如意坊的欧阳公子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犹似一记当头闷棍打下,祝雄风顿时愣了,许久才颤声道:“欧阳雁笑?那个坏家伙?你,你,答应了?”

    玉宛青又是摇头,使劲说出两个字:“没……有!”

    祝雄风顿时宽心。玉宛青又道:“爹爹说欧阳公子,明日中午前来送彩礼,与我,我定亲。”说到后面,好似蚊声般几不可听!

    祝雄风到现在尚不知道玉宛青乃公平府的大小姐,虽知她家中殷实,也只道是一方财主豪绅,哪里会想到她是公平府玉高阳的掌上明珠?

    玉高阳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,因此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。只希望能给女儿找上一户门当户对的夫家,心意就此满足,因此当他贴在门外看到放内一切时,心里很不是滋味,心想: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,我本不能违拗她意,让她痛苦。可是欧阳家在江湖上威名赫赫,与我玉家正是门当户对,何况还有一层久违的亲戚关系。那欧阳公子英俊潇洒,气宇轩昂,又得如意坊峨眉派两家武学,难得的人才,去他家提媒之人络绎不绝,都磨断了鞋,但他独独选中了青儿,这焉不是她之福份?唉,这位公子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,但家境绝非大好,又怎能配得上青儿呢?不行,我不能让青儿同他在一起,这件事若是让欧阳公子知道,恐将不好,想到这里,终于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祝雄风玉宛青二人俱都大惊,玉宛青惊叫道:“爹爹,你怎么过来了”祝雄风颤声道:“玉,玉大侠,你原来是青儿,青儿的爹,爹啊!”

    玉高阳看到祝雄风木讷的表情,感到浑身不自然,青儿竟然对他含情脉脉,投怀送抱,心中更是不快,也不知他究竟用什么法子骗得青儿的好感。越想越气,对祝雄风横竖都不满意,心生厌憎,怒道:“青儿跟爹回家去。”不由分说,抓起玉宛青手腕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玉宛青踉跄一下,身不由己被他拽走。

    祝雄风急道:“玉大侠,你不能这样对待青儿,青儿,青儿……”他刚追出门来,忽见玉宛青随手抛下一物,他拾起来一看,是一块丝帕,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,还有四个字:我心属你,另外还夹着一张纸条,他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:“明日中午生日宴上,当面求亲,我心随你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把丝帕放在鼻中闻闻,又紧紧地放在心窝,失神无助地走下楼去。他伤心欲绝,不想正和一个急急上楼之人撞个满怀,他周身上的一层绵绵真力骤然反击,将那人撞得翻了两个筋斗,摔得鼻青脸肿,他却茫然不知。

    被撞之人却是店家,他一把拉着祝雄风道:“公子,慢走!”

    祝雄风只道饭钱没付,摸出一锭银子,塞给店家转身要走,哪知店家抢上几步,又拦在他面前,气喘嘘嘘道:“公子你误会了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失神地看着店家。

    店家道:“公子,恭喜你了,这是公平府玉大侠叫小人转交给公子的两千两银票,玉大侠还让小人转告公子,早些离开杭州。还说,还说……”

    祝雄风一听店家提到“公平府”登时来了精神,急道:“还说什么?”

    店家吱吱唔唔道:“玉大侠让小人转告公子,此地凶险,公子易早生决断,好自为之。”

    祝雄风脑中“嗡嗡”而响,自语道:“他打发我走,他不让我见青儿……”

    店家见他恍惚若傻,自顾离去,拿着两千两银票,贪婪地看了一眼,吞下一口口水,但想到公平府玉大侠的大名,全身一哆嗦,终不敢私贪,把银票塞在祝雄风怀中,长吁短叹起来,悄悄把一个小二拉到角落,耳语几句,那小二看了祝雄风几眼出门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