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又是“铮”一声刺耳的金铁撞击声,众人莫不心中奇怪:怎么,钢针射入肉体中竟有这种声音?眼尖之人突然放声惊呼:“呀!怎么会是这样?”
松原右手将剑移至眼前,剑上赫然钉着一枚铁针,不免为之耸容。他适才闭目疗伤,虽未功得圆满,但终究上了一个层次,刚一睁眼,就见到惊人一幕,也不及细想,在地上抓剑挥出,耳听一声暴鸣,一股奇特大刀顶着剑身,连同自己狂退三步,自己又将姚牧歌撞飞数丈之外,才止住步。
姚牧歌宛若大梦初醒,从地上起身只觉周身酸痛,料知未伤及筋骨,这才盈盈施礼,道:“多谢道长救命之恩。”
松原道:“一命还一命,互不相欠,谢我做甚?”剑交左手,右手驱指轻淡剑身,听得一声龙呤传来,清彻悦耳,“嗖”一声,剑鞘上的那枚铁针疾射而出,“夺”一声飞落梁头。
运河老大看傻眼了,心中忐忑不安,现在不走,还待何时?转身欲走,无意间看到姚牧歌表情呆滞,心中暗喜,突然,一掌拍向她胸口。
蓦然听到松原怒声喝到:“恶贼,找死!”
运河老大掌至半途急忙收回,转身就走,只道松原会追来,如同惊弓之鸟撒腿狂奔。奔出数丈方才驻步回望,见松原站在原地动也未动,脸上刹白,突然明白,他刚才出剑挡开铁针时出力过大,显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看情形,他自身势都难保,想至此,不由喜极,呼道:“兄弟们,大家一起上,杀了他们。”
运河帮帮众们忌惮松原姚牧歌的武动,不敢上前。运河老七恼姚牧歌伤了自己十指,此时忍耐不住,冲上前去,忍住十指钻心奇痛,砍出一刀。
姚牧歌方才被松原撞得气血翻涌,此时见运河老七一刀砍下,虽然平庸,但也不敢硬接,晃身退步。如此一来,运河帮帮众们不在畏首畏尾,他们各持兵刀一拥而上。
松原旧伤复发,姚牧歌身受内伤,风满楼仍自昏迷。祝雄风让春花秋月护住他们,跳跃上前,一招“怪蟒吐信”,又一招“仙人指路”杀向敌群。
运河帮中也不乏好手,祝雄风刚胜了施双钩之人,旋即被用叉之人缠上。战了不久,祝雄风暗想:如此斗法,自己非活活累死不可,运河帮现有二十余人,自己一人一剑又能斗至何时?他力劈一剑,杀死施双刀之人,又反手一剑刺中施叉人的心窝,但同时也被刺中了胳膊。
运河老大老七见祝雄风威猛,左右夹击而来。祝雄风登时处于下风,施出一招天龙剑法“风雷共舞”后,才逼退二人,但觉得眼冒金星,险些站立不稳。看到敌人又围攻而至,心中暗叹,知道再难抵抗。
便在这时,耳中突然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:“气运至丹田,凝之而聚而存而释,通达经脉。贯达四体,虚怀若谷,气之充溢,翩翩然若大鸟掠空。”
这声音虽细,但字字如针,又如千斤巨锤撞击着祝雄风的脑海。他默默记熟,脑中按这段话做下去,只觉身体轻盈了许多,丹田中忽有了充盈感觉,举手投足只觉轻便自然,心头大喜,知道有人以“传音入密”上乘武功传了自己一套内功心法,恰如其分地解决了自己内力不继的缺点。
祝雄风身负上乘内功,动作更加挥洒自如,一招“罗汉十八刺”施风般刺出,耳中听到一阵惨呼之声,停剑来看,见地上七零八落躺着人,非死即伤,也不觉愕然。自己以一招偷学的天龙剑法中的“罗汉十八刺”,再用上别人传授的上乘内功心法竟有如此威力,着实想象不出。
转眼之间,场上运河帮众人除了老大外,每人身上都有伤,众贼胆战心惊,再无斗志,相互挽扶着急忙逃开。
祝雄风长剑插地,任由他们离去,也不追赶。
松原道:“祝少侠,天姿过人,聪颖绝世,当今少有乃贫道生平仅见。希望少侠好自为之,匡扶正义,为武林造福。”言罢,飘身而去。
祝雄风心中茫然,一时不知说些什么。
姚牧歌大声道:“道长,难道就这么走了?”
松原吃了一惊,转过身来,道:“姚宫主,还有何吩咐?”
姚牧歌道:“适才多亏道长援手相助,此恩此德永生难忘。道长身上蛇毒未除,又偶受轻伤,此地又在运河帮势力范围之内,道长如不嫌弃,晚辈这儿有‘再续还神丹’或许可克制道长身上蛇毒。”她先前恨极松原用毒计伤了风满楼,但方才生死攸关之际,又承蒙他援手相助,权衡利弊得失,还是对他感激有加。
松原叹道:“贫道贪恋火龟图曾伤了令师兄,姚宫主不以为忤,反而在刀下救得贫道一条薄命,贫道尚未言谢,宫主却又赠送药品于我,如此爱憎分明,不拘小节,心存善念之人,岂是小道所能比?这里也有一份药,虽非克毒灵药,但足保令师兄一个时辰内醒来。贫道数日来行事惶惑,为道义所不齿,如今心灰意冷,即日起将回山思过,告辞。”说完,扔下一只瓷瓶,大步离去,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。
祝雄风叹道:“‘人非圣贤,熟能无过?’但有错能知,也不失为一派掌门风采。”
这时,姚牧歌早将松原赠给的药粉拌水送入风满楼嘴中,心中只盼早生奇迹。
其时正当中午,天色阴晦,五人不敢再留守原地,只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。行了不多时,来到了河边,见那河面宽阔,水色浩淼,一望无际,但岸边却无船只可以渡河。正在焦虑时,河对面突然冲来一艘船,片刻间已至众人面前。众人大喜,喊船家划船靠岩,谈妥价钱,上到船上。
祝雄风帮忙将风满楼抱到舱内,然后独自走到船头,眺望河水,心潮却澎湃难息。夕阳洒落他身上宛若整个人镀上一层金。
风满楼虽然中毒极深,但已服食解药,桃花宫的“再续不神丹”更是上等克毒圣药,日头偏西时分,终于悠悠醒转,吐出几口血痰后,直觉全身舒畅,依稀看到身侧坐着一人,努力睁开眼睛,见是姚牧歌,不禁悲喜交加。
姚牧歌见风满楼醒来,甚是欢喜,握紧他的双手,泣声道:“师哥,你终于醒了,这下,可放下心来啦。”
风满楼道:“师妹,真是太谢谢你了,若不是你,我怕是早就丧于松原贼道之手。唉,这么多年了,你过得好吗?”他挣脱出手来,轻轻抚摸着姚牧歌的双手想及往事不禁神伤,说道:“师妹,你能原谅我吗?”
姚牧歌轻叹一声,道:“我,我不知道。”拿开他的手,站了起来,走至窗边。
窗外夕阳如血染红了整个河面,河面上轻风徐徐,送来阵阵水腥之味,船头的祝雄风,在落日的余光里宛若一座精美的雕塑。
姚牧歌从包袍里拿出两把做工极为考究的匕首,来到风满楼面前,眼里噙着泪水,道:“师哥,当年你竟是为了何事,突然不辞而别?”
风满楼脸色微变,说道:“师妹,我,我对不住你啊,我,我……”
姚牧歌打断了他的话,道:“师哥,你别说了,事过境迁,都这么多年了,我也不想再知道。”
风满楼大声道:“不!我就是要说,我已在歉疚与自责中生活了这么多年,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良心与感情的煎熬,就是为的这一天。现在我终于等来了,师妹,我对不住你,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。”说罢,已是泪流满面。
姚牧歌看着这个当年信誓旦旦非已不娶,却又在洞房花烛前夜忽然失踪了十多年的师兄,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,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来痴情不改四处寻觅,历尽艰难困苦处处被人中伤,而今年华将逝,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。
风满楼见姚牧歌触情落泪,更是悔不改当初,想起身帮她擦拭泪水,哪知毒虽驱除身体仍虚,竟未站起身。
姚牧歌见状,心痛不已,忙道:“师哥,千万别动。”
风满楼道:”师妹,你越是对我好,我越是心中内疚,越觉得罪恶深重。”顿了顿,心一横,说道:“当年我之所以突然离你而去,是因为那天早上下山时遇到了销魂仙子石秋凤,我经不信她的挑逗,就和她,和她私奔而去……”声音越说越小,说到后来差不多声不可辩。
姚牧歌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,脸色青白,半响作声不得,过了片刻,喃喃道:“和石秋凤私奔?”
风满楼道:“师妹,我既已做错,只请你惩罚我吧,这样我心里或许会好受些。”
姚牧歌神色呆滞,自言自语道:“和石秋凤私奔?和杀师仇人私奔……”
风满楼道:“我也是一时色迷心窍,毫不犹豫地跟随她而去,哪知仅过了一月之余,她就又和如意坊的有妇之夫欧阳杰勾搭一起。我当时陷入太深,难以自拔,心怀不甘找欧阳杰拼命,却被他大败而回,羞辱一番。我含辱偷生至今,现在好了,我得到了千年火龟图,有了这个宝物,不怕报仇无望。”说到后来,已是咬牙切齿,他一只手支撑身子,一只手在怀中摸出一物,在姚牧歌面前扬了扬,道:”师妹,你看,就是这东西,咦!师妹,你怎么了?”
却见姚牧歌面无血色,口中不停地说道:“和杀师仇人私奔了!哈哈……”忽见她身影一晃,“怦”的一声撞窗而出。
河面渐渐涨风,船张满帆行速极快。祝雄风坐于船首,风满楼与姚牧歌的话他都听得真切。他莫名一阵怅然伤感,竟想起了前夜因被柳若珍琴音所惑,情不自己而与姚牧歌相拥之事,刹时间脸红心跳,转念想到,我难道会对她动了心?不会的。青儿才能是我生命中的唯一,想及青儿不觉又陷入对她的音容笑貌的追忆中来。
忽然,河面上一艘快船急奔而下,转眼间已与自己所乘之船齐驱并进,那船反而放慢行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