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末代回去能把九常侍收拾掉,这地狱,还是他们老陆家的。
又或者,他可以选择一个地方去静修,用他先前的话来说,就是花个几十年的时间,将其失去的千年补回来,到那时,他想要什么,都唾手可得。
替死鬼的菩萨,已经上去和轩辕剑见面了。
眼下的末代,就如同刑满出狱的犯人,可以尽情地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了。
外加他和赢勾不同的是,他还很强,他还有资本,没有寸进但底子却仍然很厚,他大可以潇潇洒洒,可以去无拘无束。
只是,眼下,他看起来,似乎并没有那种高兴的情绪。
“确实有点儿。”
周老板向来是不会安慰人的,而且,他这会儿也不想安慰他。
“哈,呵……”
老道笑了两声,
吸了口气,
道:
“你说,我怎么就被他比下去了呢?”
一辈子要强,原本以为自己是胜者,事实上,他也的确是胜者,但到头来,却没有体会到丝毫劫后余生以及作为胜利一方的喜悦。
反而,
唇瓣发苦。
“你在这里先不要走,我去买个烟。”
老道茫茫然地点头。
周泽走出了病房,坐电梯到了一楼,去了医院里的超市买了烟,随后没做什么耽搁,又坐电梯上来了。
末代府君随时都可能离开这里,因为周泽想不通他到底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书屋。
之前的吩咐,也只是提一个要求,至少,得让我和老道道个别,再蹲在一起,抽根烟。
进了病房后,老道依旧呆呆木木地坐在那儿。
周泽递出一根烟,老道摇摇头,没接。
周老板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,在旁边床上坐下。
没变回去,老道还没回来。
“唉…………”
老道又叹了口气。
“我说,你到底在纠结什么?”
“我也不清楚,就是忽然感觉,挺没意思的。”
“你活下来了,你赢了,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称王称霸了,不挺好的么?”
“好么?”
“矫情了。”
“是么,或许吧,你说,他为什么不来和我同归于尽?”
“他不是自己都说了么?”
“不屑么?”
“是不值得吧。”
“不值得?”
“嗯。”
“我,居然能让他觉得不值得!
他地藏,到底有什么资格来无视我!
他分明就是打不过我们,玩儿不过我们,所以才故作洒脱地飞升上去!
这帮家伙,最喜欢装腔作势演戏了,是的,他肯定就是这样想的。
什么你来人间一趟,你要去看看太阳!
都是借口,都是敷衍!
他是个失败者,他那么做,那么选择,无非是想让自己走得更体面一点。
他只是为了自己感动一下自己,顺带,再恶心一下我!
那个人,从一千年前第一次见面时,我就看透他了,哈哈哈,他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,就是的!
他走时的那些话,他最后的选择,不会影响到我,不会的,我不会让他得逞的,绝不会的!”
“对对对,就是这样的。”
周老板干脆顺着老道的话点头,同时,吐出一口烟。
“我赢了!”
老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脸,
“我是赢家,我赢了,我活下来了!我还是我,我还是我!
我没跟那头法兽一样,变成了规则,这和死了其实没什么区别,也就是自己糊弄一下自己罢了。
我也没有重伤,只要我现在想,我就能马上打回地狱去!
我可以今晚就回地狱,把他的那座小庙给铲掉!
什么十殿阎罗,什么十常侍,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!”
“是是是,您可以的,您厉害。”
周老板附和地近乎敷衍。
“我还是我,我失去了一千年,但我还能全都拿回来!
地狱,还会是我的!
泰山,还会是我的!
阴阳,还将为我所控!
我的位置,
我的荣光,
我的未来,
我的大道,
我的两只猴……”
老道,
沉默了。
第六十章 聋了?
周泽伸手抖了抖烟灰,
难以想象,
在几个小时前,
末代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末代,
他敢豪言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府君一脉传承,
他自信于自己足够优秀,祖宗的家业,丢了,也就丢了呗,反正只要他愿意,他能够打下一片更大的家业。
他洒脱,他坚定,
那个凉亭内,
血肉相佐做菜入酒的白衣男子,
似乎在这一刻,
直接倾颓了。
比楚留香还楚留香的身影,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,坐在村口的槐树下,看着夕阳低落。
他是聪明的,也是优秀的,连他的祖宗,初代,也曾当着赢勾的面,称赞过自己的这个“不争气”败家子。
周泽不是心理医生,也对自己安慰人的技术水平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。
他不清楚末代是类似于那种“老人大愿得偿”,类似于终于见到自己的大孙子结婚了,婚礼第二天就脸上带着笑在睡梦中离世的那种状态。
又或者是,先前因为头顶上一直有轩辕剑的威胁存在着,所以,整个人的绝大部分注意力,都放在和轩辕剑的博弈上。
等赌局结果出来,
环视四周时,
到乡翻似烂柯人;
前一千年,你想要什么?
想要活着。
千年后呢,你想要什么?
我不知道。
如果是按照心理医学的角度,这个,是不是应该命名为“轩辕剑心理创伤综合症”?
“这样吧,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,是我发小,他水平很不错,等回通城后,我可以介绍你去看看他。”
周泽觉得,王轲应该感激自己,因为王轲不会想到,自己替他介绍来了一个多么尊贵的客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