墓葬里没有明显的墓门所在,这一点不用提醒,我早早就注意到了,甚至说,第一眼看到墓室里被困死的人以后,我就知道这间墓室的墓门有点门道了。
这个很好理解,砖堆塌了,人被堵里面了,这个时候,只要脑袋还正常的人,就一定会选择继续走下去。
万一在其他墓室里发现工匠担心被灭口殉葬而留下的暗道呢?
此处的墓葬主体结构坚硬,无法破坏,万一其他地方的能破开呢?
总之,一旦下墓被困,绝对不能待在原地,这是常识,铁拐李手底下的这些人也算是老江湖了,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?他们被困,只能说明一条——他们束手无策。
粗略辨认了一下方向,我朝着迎西的方位走去。
鹞子哥来回看了看,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,不由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老白看不过眼,酸溜溜的在旁边嘀咕了一句——猪鼻子插大葱,装什么象呢?
“你说什么?”
鹞子哥恶狠狠的回头,老白脑袋一缩,赶忙退后。
鹞子哥几步撵上去,挥拳就想暴揍老白一顿,被无双给抱住拉了回来,鹞子哥几番挣扎,拗不过无双这头蛮牛,这才恨恨的作罢。
但,拳头可免,嘴上不饶人,冷笑道: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不学无术?我承认,墓葬这一块我差惊蛰差的远,可老子还有张嘴,不知道的时候还晓得开口去问,不像你那张破嘴,除了吃饭,就知道躲在身后嚼舌根子,跟个农村的长舌妇一样,正经事不琢磨,就惦记着别人拉屎放屁!”
显然,这压根儿就是一出怀恨在心,借机发难的戏码。
老白也看出来了,更知道自己要是再多嘴,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。
于是,熟悉的一幕来了,如往常二人之间的相斗一样,老白是打不过鹞子哥的,可他脑子利索啊,可他贱啊,总能巧妙的化解掉鹞子哥即将挥舞出来的拳头,此刻也是这样,这厮眼珠子一转,立即摆出了诚心求教的恶心模样,凑上去笑嘻嘻的说道:“快快,老哥,快给我说说,你到底猜到了什么?”
鹞子哥最受用这个,指着我所去的方向说道:“墓门一定在那里,惊蛰曾说过,这座墓葬高低有序,状如台阶,以此来区分逝者的高低贵贱,也就是说,它整体是有些倾斜的!这件墓室虽然不像上一间一样,完全被水淹了,但内部湿润,仍有积水,水往低处流,从聚水处就能看出墓室哪里高,哪里低,往高处走,必定是通往下一个墓室的入口所在。”
老白表示受教了。
果然,鹞子哥脸上一本正经,眼里却有笑意,摆摆手,再不追究了。
张歆雅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终究还是都咽进肚子里了,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,可能都对鹞子哥绝望了吧,明明挺悍勇一个人,偏偏就改不了这毛病,仿佛跟老白装逼是人生唯一的爱好似得,只要能让他在老白面前拿捏一番,那比什么都舒坦,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……
几人在笑闹,而我则一直在端详着眼前的墓室墙体。
实际情况和我的猜测有些出入。
最早的时候,我一直在关注着苦主的身份,以及是被何种方式镇压的,墓门的问题我关注到了,但没有过度去关注,在我看来,天下没有破不开的机关,前提是找对了法子。一入墓室,一眼不见门户,我最早想来,恐怕应该和我们从前见过的无缝接合差不多,那种精工技术在五代十国及至宋代的时候肯定是有人可以做到的,毕竟战争促使技术进步,每一次战争时期,都是各种技术突飞猛进的时期,死亡会把人的潜力全都压榨出来,五代十国是乱世,战争中必定会养出一大批能工巧匠,做到此事不是难以想象的。
然而,当我真正走到这近前后才发现,实际不是这么回事。
这道门并非是用了那种无缝接合,干脆让人找不到门户的法子,通往下一间墓室的墓门虽然隐蔽,但还是可以看到的。
眼前的墙壁上,有一块明显凸起的地方,呈长方形,正好是一道门的样子,它明显要比墓墙厚实的多,于是突出一截,为了显得不是那么抢眼,又用灰浆把突出部分的棱角抹成了斜坡,时间一久,墙壁上附着的满是苔藓与泥浆,上面还有一些植物横生出来,墓门就愈发的不显眼了。
这样的掩饰显然是拙劣的,但墓门厚实到这一步,我觉得恐怕不是坚固这么简单,这是一座石山里的砖墓,因为砖体容易破坏的原因,中间的墓墙一定会做的特别特别厚,几十公分的厚度都是轻的,如果是中间承重的部位,能厚到逆天的程度,动辄二三米的厚度,中间有夹砂,好似古代的城墙一样,拿炸弹炸都费劲着呢,这门比墙都厚,这样的厚度,由不得人不多揣摩。
“原来是这么回事……”
老白的脑袋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,笑嘻嘻的说道:“眼神不错啊,有没有法子弄开它?”
“以后别人想事情的时候,不要忽然探出脑袋来,你这样就跟……”
我终是没好意思说骂人的话,但他这脑袋忽然探出来,当真很像乌龟探头,只是把人头比作乌龟的头,实在有些猥琐,而且根据我对老白这人渣的估计,我若如此说,保不齐这厮都会洋洋自得,必定会说——要果真有这么大,那老子可就牛逼了。
不理会他,我摘下撬棍都给无双,说道:“拿这撬棍从下面塞到门缝里,使劲儿的撬,不需要破坏墓门,只要能稍稍晃动一下就好了!”
无双接过撬棍,拿脚在门前搓了搓,“铿”的一下把撬棍插了进去,我则立刻把耳朵贴到了上面,对老白他们打了个手势,让他们几人别说话,随后对着无双点了点头,示意可以了。
无双立即发力,这门的分量果然惊人,以无双那力能扛鼎的霸道力气,憋得面红耳赤了,也仅是能让门稍稍晃动一下而已。
几个回合下来,无双累得腰都挺不直了。
我说继续撬,保持好频率,不要太快,也不要太慢。
无双挠了挠头,红着脸说:“我……我饿了,没力气了!”
这吃货!
我狠狠瞪了他一眼,正准备取些干粮出来,凌颖却忙不迭的递来了压缩饼干和清水。
无双犹豫了一下,但还是接了过来,低声说了句谢谢,三口两口匆匆吃完,拍拍肚皮,再度拎起撬棍走了过来。
吃饱饭的无双那就是一台大功率发动机,生龙活虎,按照我的指示,一次次的撬动墓门,我则在不断换着位置贴在墓门上倾听。
许久后,我让无双停下,长吁了一口气。
“怎么样了?”
鹞子哥忙问我:“有把握没有?”
“有点复杂,但把握还是有的!”
我笑了笑,见几人一脸的好奇,就知道他们想知道这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墓门,索性在观察的时候,大致给他们说了一下。
这墓门厚度极其惊人,乍一看,好似夹层墓门。
但,我在敲打的时候,声音明显不是这么回事,那时候我就琢磨着,这应该算是机关门里的一种了,里面有空间,肯定是有一些布置的。
机关门最忌讳的就是用蛮力来破坏,轻则里面的机关卡死,再无用巧的可能性,重则触碰到了杀人机关,门前的人一股脑儿全被干掉。
当然,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,所谓墓门的破不开,是相对的破不开,指的是常规的蛮力破不开,以前我遇到过一个杠精盗墓贼,明明是上门询问一些事儿,偏偏爱抬杠,说哪有弄不开的,拿个核弹炸还炸不开么?我当场就急眼了,我说你特么脑子有病吧,你家扛个核弹头去盗墓啊?也不怕把你儿子辐射成成九头蛇?破墓门用炸弹就已经是胡来中的胡来了,你还拿核弹炸,你那是盗墓吗?你特么那是抄家呀!
为了确定机关门的情况,我就让无双撬门,门一动,果然里面有金属碰撞声,这在机关门里也很少见,那碰撞声清脆,且还夹杂着生锈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。
“如无意外,这里面就是一条条的金属爪臂勾连,爪臂从墓墙里延伸出来,探入门内,抓挂在了一起,彼此犬牙交错,盘根错节,最终将墓门死死的固定住了,让这门无法活动,……”
我说道:“这种门不是死门,是可以打开的门,墓门周遭肯定有机关,这些机关连通着金属爪臂,可以让那些抓连的爪臂松开,那些爪臂松开了,这门就能活动了。
无双撬门时,里面发出响动的就是这些爪臂,我听声音判断,这道门里应该有三十六道爪臂。
如此之多的数量,又被称之为是龙须臂,龙须拔不得,意味着三十六道手臂的门极其坚固,无论你如何用蛮力,都不可能把里面的爪臂全都拽断!
看到墓门凸出来的这一截儿了吗?这一截儿是故意突出来的,这门的形状是一个向后躺下的‘工’字形,等于是扣在两侧墓墙上的,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像撬门一样,从门缝里探入东西,把爪臂弄断!”
鹞子哥想了想,就说:“所以,关键之处,就在于找那些控制爪臂的机关?”
我点头,随后仰头看向墓门上方垂落的植物,那植物有些像绿萝,却散发着腥气。
植物不见光,基本活不了。
常年生长在地下的,要嘛是奇特的物种,要嘛就是发生过异变的,再要嘛就是人为用一些不干不净的手段培养出来的东西。
此时此地,我更倾向于第三种情况。
“无双,借肩膀一用!”
无双立即蹲下,我踩着他肩膀,他渐渐将我顶起。
扒拉开这些腥气扑鼻的邪性植物,除了枝叶繁茂,这些植物下面的根茎更是繁多,彼此交错,极难捋清,整体都是呈现出一种碳色。
我闭上眼睛,精气神凝聚,默默观视。
很快,我寻到了不同之处,死物和活物是有区别的,哪怕是植物,也有巨大的区别,在观视下,这种区别非常明显。
扒拉开一丛根茎,一块黑漆漆的木头埋在墓墙里面,只露出了一点点而已,赫然是一截阴沉木。
“鱼目混珠,好手段,如果不是老子到了丹道这个层面,打死我也发现不了!”
我在阴沉木上轻轻抚摸着。
好木头就是好木头,墓葬当中藏了千百年,依旧没有丝毫腐败的痕迹。
很快,我在上面找出了有些扎手的地方,轻轻一抠,立即抠开了,下面就是个瓶盖大小的石质凸起物,好似一个按钮似得。
这种木头里面暗藏玄机的手法,现代的工匠也常用,木头濡湿了,轻轻切的卷起一点,下面或拧螺丝,或装线,然后用胶水粘上,如此便一眼看不到了。
这等小手段简单,但最是拿人。
我让鹞子哥他们站远一些,犹豫一番后,最终还是将那凸起物狠狠按了下去……
……
(第二更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