赈灾的事情会迎来一拨一拨的反弹,是宁毅、秦嗣源等人一早就有过的自觉。这反弹或来自远、或来自近,或来自身边的朋友,也会有来自身边的亲族的,只因世间事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是这样错综复杂。只要想做点事,往往便躲不过去。
南北各地的反弹,早在各地粮商们进入灾区就已经开始,身边的状况逐渐蔓延上来是在十月旬以后。秦嗣源、尧祖年等有名的人应付下来的麻烦是最多的,那方的成国公主周萱与驸马康贤想必也是这样,不过皇亲国戚多半可以少讲一点道理。宁毅在相府的操盘,则是最后才被人探知,而当别人知道他是相府负责这块的幕僚之后,陆续登门之人,也就少不了了。
南北各地的豪绅士族、官员亲眷,上得门来介绍一番自己的背景,撂下暗示性的威胁,同时也试图留下各种价值连城的礼物。有人送来珠宝玉器,有人送来墨宝名篇,这间若有性情不好的,说不定还要骂上一顿。一位河北来的大儒在骂过一通之后,留下自己住的地址,让宁毅改天亲自过去聆听教诲,说他诗词写得还是可以的,俨如施舍。苏檀儿也只好应下了。
在家应付这些事情的,便是苏檀儿。
这些时日,宁毅只是每天晚上回来,白天在相府的时间居多。定方他们虽然也可以代为接待一部分人,但他们毕竟还不能真正的独当一面,有些身份地位比较高的,他们便不好随意说话。檀儿以往也没接触过这个层面,但她毕竟比定方他们更有历练。当家主母的身份拿出来,接待人是够的,只要态度好,别人也不好跟一个女人纠缠太多。
一面应付这些上门的恶客,檀儿一面还要管着苏氏布行的生意。苏氏布行与竹记加起来。合为“苏宁”,之前刚到汴梁时,由于左厚的发话,苏氏的便宜布料因此展不开生意,后来宁毅开始利用推销员打精品战略,倒是令得苏氏的衣服如今成了奢侈品一般的存在。不过当初檀儿一手推动改良织机的技术优势还有。这次赈灾期间,一些粮商在灾区赚了大笔钱,不光回馈以下一笔的粮食生意,还特意采购冬衣布料转运往灾区。
苏氏因此获得大笔大笔的订单,不光价格高,利润丰厚。对方甚至还没提什么没限制性的要求。你能交货,我给你钱,不能交货,大家自己人,没关系,甚至于是不是人手不够、棉料不够,大家还会过来问候几回。由此一来。苏氏原本设下的几个廉价布料作坊满负荷的运作起来,又招下大量的女工,檀儿遥控着苏定照看着布行的各种琐事,将苏定累得苦不堪言。
不过此时的宁府与江宁的苏家气氛已经不一样,有宁毅做事为表率,几个堂兄弟都明白,熬得过这阵苦,将来才能有大作为。因此倒是没有人偷懒叫苦,都在战战兢兢的努力着。
外来的士绅显贵登门,宁毅不在。他们也没什么太多的办法,要说将关系的触手伸到右相府去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虽然这段时间秦嗣源周身的各种压力必然更大,但以他的威严与掌控,还没有多少人可以越过右相府的那堵墙直接朝里面施压。当然。除了这些人以外,还有一小部分的人由于关系的特殊,在眼下并不那么容易打发。
这些人,包括一些沾亲带故的远亲,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。例如檀儿将苏氏的生意转向北方后,有一位原本与苏家有些关系的世叔,叫做胡成燕的,为檀儿这边提供棉料,原本双方一直合作愉快,哪怕檀儿被左厚那边封杀,对方也没有放弃,还时常询问要不要援手。但这次赈灾的事情之后,他与家人便以登门探访的方式过来,旁敲侧击的劝说:宁毅毕竟权势不大,这次这样做事,是犯了众怒了,右相身居高位,自然不怕这些,若是有人要对你家动手,你们却是挡不住的。
他虽然苦口婆心,又叫妻帮忙劝说檀儿,实际上他后方的背景,便是一家在京城、淮南都颇有影响的豪族。当檀儿始终以太极的功夫应对时,他便隐约透露:你最近大量购入棉料,我家存货却是不多了,这样下去,可能要断货……
除了胡成燕,陆续登门的还有一些供货商、渠道商,这间有苏氏的,也有竹记的,甚至还有租房租地给这边的人上门,说要将地方收回:“违约也不怕,我们赔钱。”这些人大都是跟地方豪族有关系的,对方探知宁毅的关系网后,便让他们上门施压,有些互相之间还通了气,不少人都以胡成燕为核心,轮番的上门劝说。
周身点点滴滴的压力,好言相劝或是恶语相加,对于任何人来说,都不可能没有负担。檀儿表面从容地应对着这一切,由于事情还涉及竹记,便等着宁毅的最后定夺,宁毅让她拖了几天,到得今天,檀儿才叫了所有人一同上门。宁毅从相府回来时,檀儿在后院与这世叔、婶婶说话,苏定等人在前厅待客,已经颇为热闹。
“……檀儿啊,不是婶婶说你,婶婶见识短,有些话不听呢,你也听听就算了。乡下人都知道,箭射出头鸟,有些事情吧,你当时得意,以后怎么办呢……你那夫婿啊,一开始就是入赘进来的嘛,你才是主家,要把握好分寸,不能什么都由着他啊,他做这样的事情,你就该多多劝说他了,对不对……”
后院房间之,胡夫人絮絮叨叨地劝说着檀儿,檀儿则始终在面上保持着微笑,礼貌应对。
“婶婶,我也是个女人,他是我相公,我敬他爱他……我一开始是好强,那是年幼不懂事。家又没有人撑得起来,被逼的。女人嘛,谁不想在家相夫教呢。婶婶,那些事情啊,是男人的事。就让他们去理会吧。”
“哎,哪里能这么说,檀儿你巾帼不让须眉,有些事啊,该劝还是得劝的,你要听婶婶的……”
“檀儿知道。”
檀儿的太极拳打得滑不留手。胡成燕只是在门外听着,没有参与。他是知道这个侄女的厉害的,性其实也坚决。但坚决又如何,这是个水磨工夫的事情,你受得了一个人的说话,也许也受得了十个百个。但心肯定会烦,只要烦了,在家就容易起摩擦,容易吵架,容易迁怒,到时候就会知道压力无处不在,这次动手的。毕竟不是他们一家,已经有好些人联手起来了。
他胡家的上方是京城的刘家,刘家世代豪族,这次让他办事,还做出了将一位主家小姐许配给他儿的承诺。这个亲家他是要结的。其实他倒也不想逼得檀儿夫妇太狠,主要是让对方在淮南的几个小地方抬抬手也就是了。刘家是善心人,也不想把人饿死,只是方便收收田地而已。这间他家也占了一点股,那年的饥荒其实都是这样,如今我要收点地了。你不能把我的路堵了吧。大家自己人,你要赈灾,我们不挡你,我们又不是坏人,也是有分寸的……
宁毅从后门进来。随后看到了在这边玩的宁曦与小婵,小婵抱着孩挥手,对宁曦说道:“爹爹。”宁曦也指着那边:“小妈,爹爹。”
宁毅过来抱了抱小婵跟孩,询问了前方的状况,方才进去,随后便看到了等在那边的胡成燕。对方已经笑起来:“哈哈,立恒贤侄。”
“胡世叔。”宁毅拱手笑着,随后去到房门口朝里面打个招呼,“婶来了……檀儿,我回来了。”
檀儿站起来点了点头,夫妻俩交换一个眼神。那胡夫人正要絮絮叨叨地跟宁毅说些什么,宁毅笑道:“婶,怠慢了,我跟胡世叔有些话说,让檀儿陪你、让檀儿陪你……胡世叔,借一步说话。”
宁毅伸手,与胡成燕一同沿着走廊往前走去,胡成燕开口道:“立恒啊……”宁毅回头看看,面上带着笑容,说话却快:“胡世叔,最近一直有些事情想找您,可惜公务太忙,抽不开身,正好您今天到了,可以与胡世叔您商议一下。哦,走这边……”
“呃……”
胡成燕想要说话,但宁毅没有等他出口,语速不慢:“是这样的,最近一段时间,布行那边的需求很大,胡世叔手的棉料都有些跟不上。想必世叔也知道了,苏氏已经打开了市场,竹记也是,最近有很多人跟我联系说想要合作……哦,单在这里,胡世叔您看看。”
他从衣袖拿出一张纸来,那是一张各种物资的供货、售货单,上面写了一家一家的名字,当扫倒棉料一项时,上面有“海城张沛”“鹿城汤司翰”两个名字。
“看,这些、这些……哦,棉料这个胡世叔不要误会,世叔家的货,我们是一直要的,只是前次世叔上门说棉料有些供不应求,甚是遗憾,也很是焦虑。檀儿跟我说,不该再多麻烦世叔啦,所以缺的布料我们跟张家拿了一点。但是这次以后,世叔手里的货,我们还是有多少,要多少的。”宁毅说着,笑了一瞬间,随后收敛了表情,“但是,接下来,是要发展了。”
两人一同前行。
“胡世叔可能不知道,这次相府赈灾,我们竹记也参与了,出了一点小力气。功绩没多少,但还算是认识了一些人。汴梁附近方圆八百里,有八十七户大地主、大商家与我们都有了联系,还有其它的一些散户。您知道,有些人豪爽,只要是朋友就愿意帮忙,例如这个成家的生丝,他愿意给我们的,是市面批发价格的七成,而且……最好的成色,不说二话。”
“由于赈灾的事情,苏宁的发展稍微缓了一点。”宁毅说着,“但是接下来的两年,我们有新的计划,大致轮廓已经出来了。世叔,您觉得,有这些人的帮手和支持,再加上相府的权势。接下来我们发展多大?”
胡成燕皱了皱眉:“这个……”
“未来两年,竹记要开遍大江南北,所有大城的店面,我要扩张五十家以上。苏氏的布,只是明年。我和檀儿要扩张五倍。也就是,五倍的供货。”
“新的规划,要有新的制度,我跟定他们商量了很久,决定年初的时候,会请所有的朋友都来聚一聚。要多少的货,先会有个规划,大家竞一竞标。彼此能拿出多少啊,能有什么价格啊。做生意嘛,既然大了,总是这个样的。世叔也明白。”
聚会,竞标供货,这是生意做到很大的商家才能有的气象。但既然是竞标,价格就肯定会被压到最低。胡成燕明白了宁毅说的是什么,宁毅倒是笑了起来。
“不过这套方案制定出来之后,我和檀儿都说,别人也就罢了。胡世叔一直以来对我们家这么照顾,岂能如此对待。因此便一直想与世叔谈谈,世叔家的货,我们会一直按现价收,有多少收多少,不够的再让张家、汤家他们帮衬一下,明年年初,世叔做个样就可以了。”宁毅笑着,随后认真地一挥手,“哎。世叔你不要说见外的话,我知道世叔的性情,从不占人便宜,我们也不是什么看不起您。一直以来,檀儿做生意。蒙您照顾,您是长辈,我们是真正的自己人,些许小钱,自己人嘛,赚一赚不用太见外了。另外呢,还有一件事,算是小侄冒昧……”
宁毅看了看周围,压低了声音:“最近听说世兄与刘家的姑娘预备结亲,小侄在相府,有些便利,查了一下,这位刘家的女乃是庶出,本身与几个男有些来往,恐非良配……此事小侄原本不当说,但事关世兄终身大事,小侄也只好当个嚼舌根的坏人。当然,还得世叔亲自去查证一下,这一份乃是密侦司调查过之后留下的副本,是些琐碎俗事,没关系,世叔先收起来,会去以后再印证调查。前面的朋友等了那么久了,还要请世叔陪小侄一块出去应付,有世叔在,也好镇得住场面。”
他将另一份装有情报的信封塞进对方衣袖里,然后拍了拍对方的手背,再接着,双手握着他的手,往前方去了。
宁家前厅,在这里的十余人已经等了不少的时间,彼此交谈得早已不耐烦。随后,见到宁毅与胡成燕携手出来了。眼见今天现身的乃是宁毅,厅堂内为之一静,大家都站了起来。他们过来,为的虽然是“逼宫”,但宁毅此时在相府办事,地位显得不低,众人也就不敢轻忽。大家心盘算着话该怎么说,宁毅笑着让胡成燕坐下。
“诸位请坐、请坐,大家都是老朋友了,不必客气。定,茶都奉好了?去里面拿我最好的那罐明前,多大人了,一点事都不懂……大家坐,呃……”宁毅正要坐下,表情定了一定,“哦,有两位不是好朋友,我先处理一下。”
他走到房间里的两个人面前:“陈老板,胡先生。城南和西门口那边的地和房,分别是你们的,租用的时候,我们签了合同,有保人见证。现在你们要提前收回去,我家可曾怠慢过两位?”
其一人拱手道:“那倒没有。只是……”
“可曾冲撞得罪过两位?”
“没有,只是我们如今有事要收回,愿意……”
“好,那打官司吧。”
“呃?”
“开封府衙,咱们打官司,不管打多久,宁某奉陪。现在,请你们出去。”他朝旁边的管家动了动手指,“送客。”
这句话说完,管家立刻过来,其一人恼怒起来:“姓宁的,我们签了约定,我如今有事,愿意赔偿,你岂能如此羞辱于我!今日要把话说清楚……”
他这样说着,旁边也立刻有人过来道:“立恒,不要这样嘛……”宁毅笑着看了他一眼,堂外已经有高大的护院过来,要请两人出去。
“他们若不走,扔他们出去。”
这句话冷冰冰的,两人丢不起人,只好骂骂咧咧地往外去了。事实上,当初宁毅等人乍来汴梁,有些事情是别人在办,签下的合同也没有后世那般严格。宁毅不怎么在乎这点钱,但对方既然要恶心自己。给自己难受,他也要无所谓的反击一下。上一世的他,在商场上哪里又是什么好人了,闹到官府上去,右相府的势力至少不会被人摆明欺负。就算最后判处自己归还房、地,对方仍旧赔那点钱,甚至少一点,也得让对方难受一阵才行,自己则可以迎来更多缓冲的时间。
赶出这两人之后,宁毅笑着坐下了:“趁火打劫、落井下石。这种人我是不欢迎的。诸位都是老朋友了,宁某做事,向来关照朋友,来来来,我这里有一份东西,定。你来发一下。”
他从身上拿出一叠纸张来,每一份都与胡成燕看的相同,苏定一张张发下去。
“此事有关苏氏布行和竹记新的发展,会有一些改变,但我保证,赚大钱的机会到了。咱们做生意,要求财。要双赢,这一份东西,我保证大家是最先看到的,这样大家就先有个准备了……大家看看,我再详细跟大家说一说……”
宁毅的话语在厅堂里响着,语气虽然柔和,气氛却是冷硬的。不久之后,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态度:你们要闹,我就把你们全换了!
大家并没有料到他会直接坐到这个程度。平心而论,如果要将人全部换掉。宁毅这边,也是有损失的,大家要给宁毅添麻烦,当然可以直接撕破脸。但不久之后,他们也隐约看到了竹记的前景。如果说这次赈灾真的让对方结下了这么多的关系,此后籍着右相府的势力,苏宁也将成为一股不逊于任何士绅豪族的力量集团——因为它原本就是打着右相府的名义的。
众人原本都是依托于某个豪族生存,因此这次才找上门来,但要说他们多受那些大户重视,其实不见得。宁毅的描述之其实也已经在暗示:与其跟着他们,不如跟我,你们和我已经有了合作的关系,接下来要扩张要发展,也会更加驾轻就熟,这只饼,只要你们愿意,大家完全可以自己分。
不久之后,有两个人当场撕破脸走人,其余人则还在观望,胡成燕几乎全程没有说话。宁毅离开这边回去相府后,又是苏檀儿出来招待他们。过了一阵,这些人终于还是陆陆续续地离去了。天近傍晚,天近黄昏,夜晚降临下来,天空升起了星星,夜风凄冷,巨大的汴梁城里,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办着他们各自要办的事情。
夜深,宁毅从相府之乘着马车一路回到家,馨黄的灯光与笑语之声在这样的时节里笼罩着宁府,有人说笑,有人打闹,有人抱着宁曦张牙舞爪地在院里跑,孩格格的笑声偶尔传来。宁毅与一个一个人打了招呼,回去房间时,卧室之一盏暖黄的灯光在亮着,檀儿坐在凳上,穿着婉约的裙,正在装了热水的木盆里濯足,双手撑在膝盖上,眼见着宁毅进来,朝他露出一个微笑。
宁毅走过去,蹲下来,将手伸进热水里,檀儿的身稍微缩了缩,伸手要按:“别。”她大抵觉得这不是男人可以做的事情,但宁毅倒是并不介意,替她洗了一会儿,减去疲劳。其实每日里应对各种琐碎事情,哪怕态度可以强硬,身心之上依旧会感到烦恼、疲劳,厉害的人只是精神上亢奋,绝不至于妥协,累的感觉却还是有的,哪怕宁毅对生意上的事情再驾轻就熟,也不例外。
此时的夫妻俩其实都已能明白对方,而且随着相处日久,时间过去,还在变得愈发的有默契。房间里没有声音,只偶尔响起些许水声,外面温暖大家族的琐碎声响远远的传来。檀儿伸手撑着膝盖,抬头往上看着,过了片刻,轻轻哼唱起来:“天上星……亮晶晶……”
那是宁毅记忆的一首歌谣,后来唱给檀儿听了的,檀儿一直记着,也颇为喜欢。听她柔声唱起,宁毅笑了笑,也跟着轻哼:“那是一双双、一双双眼睛……”
“眨呀眨……看~呀看……”
“那是童年小伙伴呀……”
“呵呵……”
男人蹲在女人的身前,灯盏将房间里的一幕在歌声映得馨黄。简单而安静的声音仿佛能勾起人的回想。他们的童年伙伴也早已远去了,早已不再单纯的人生,在这巨大的漩涡里,甚至比一般人更要复杂、凶险百倍。不久之后,檀儿也伺候着宁毅在床边洗了脚,再过去一阵,房间里灯光暗下、整个大宅的灯光,也都暗了下来,让一切陷入温暖的沉眠里。
这一天已经过去,复杂的敌人被他们打倒、推开,而更多的人并没有停止他们的**,在新的一天,又将有更多的敌人围绕上来,以不同的手段要对他们做出干扰、拉扯、妨碍或是攻击。
但总会有某种手段,能够让人传递温暖。只要能与某人依偎,一切也总会在某个时候,变得遥远……
然后,第二天到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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