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跑步回来,晴朗的阳光已经自东方照过来,最近几天还不算太热,但都是好天气,感觉还不错。
昨晚的花魁大赛,宁毅原本料想可能发生的刺杀并没有出现,先前瞥见的那个目光,想来大抵是错觉了。与小婵在各个舞台间辗转看看歌舞,然后便回家,一夜无事。早晨出去跑步时,到听聂云竹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。
“昨晚与锦儿在舞台后看见立恒了,当时立恒站在靠前面一点的地方,手上拿了只大饼在吃。锦儿笑死了,说这样子不顾形象,哪里像是什么第一才子嘛,她出去跳舞的时候,你还在吃饼子,回来笑着说,若在金风楼中她舞蹈之时有位才子在座位上啃煎饼,一定会很有趣……”
宁毅这才记起昨晚元锦儿表演排得太晚,他那时候肚子饿了,的确是拿着一只煎饼一边啃一边看完全程的,笑着说了出来。
“不过锦儿这丫头古灵精怪,昨日既然认识你了,今晚若再被她看见,说不定出来找你捣乱,立恒你可得忍耐一下……”
跑完步回家,苏檀儿也已经洗漱完毕,正在等着他吃早餐:“方才文方文定来了,说是感谢相公昨日帮忙,不过这时有约,便又早早地跑掉了,真是一点诚意也无……”
苏檀儿一边说一边笑,宁毅摇摇头:“只是遇上,没帮什么。”
“相公又要谦虚了,方才娟儿杏儿出去时都听见那些仆役们在议论,说相公昨晚不战而屈人之兵,只是往旁边坐一下,那陈季问便不敢下笔写诗词,先前高调,结果弄到气焰全无。嘻,可惜妾身昨晚不在,没能看到……”
“怎么传这么快……”
苏檀儿在那边笑着:“还有方才文方文定说,便是相公的一句话,就让那唐姑娘进了花魁赛前十六……”
后面这个就算是比较神奇的一件事了,宁毅摸摸鼻子:“这可跟我没关系。”
老实说,真有没有关系那倒也难说。昨晚的花魁赛中,那唐静不是什么热门,她如今名气不算大,也远远比不上绮兰、陆采采这等人的长袖善舞,舞蹈和样貌虽也不错,但依然是带些忐忑青涩的。
之前可没什么人看好她进入前十六,然而到得后来宣布名次时,她竟然吊车尾地进了前十六,于是一片讶然。随后有关宁毅在文墨楼头震慑陈季问,宁毅、李频两人赞她舞蹈跳得“很漂亮”的事情才被一部分人纷纷议论起来——在这之前就不知道已经传了多广,这时候更是神乎其神。
说旁的才子写多少多少诗作,这宁毅竟只用五个字“跳得很漂亮”;又传他的一句“贵乎一片真心”就能让旁人再无法批评一首差诗。随后也有人说起,据说就是听了宁毅的这句“跳得很漂亮”,后来濮阳家的少爷濮阳逸竟也顺手给那唐静加了五百朵花,这才将她送入前十六。
三千人虽然不多,随后宣扬的也是一部分,但总之这位唐静唐姑娘进入前十六的理由,就成了今年花魁赛第一夜中最具故事性的一件事,起承转合一样不差。宁毅一时间也有些无奈。
白日里依旧是上课,江宁依然喧嚣,到得傍晚再与小婵过去那白鹭洲附近,会场中的布置,却已然改了。
昨晚舞台一共五个,进去的人看表演其实也走得松散,但今晚已经正式了起来。这时候才能够看出在这里选址的巧妙,一个大舞台布置在江岸附近前方大半都是徐徐往上的山坡,此时已经布置了众多座位,一侧江面的楼船,不远处的小楼,也都是布置好的观看点。舞台后方,一些大大小小的帐篷作为背景分布在空地上,那是属于各楼各人准备的地方。
一共十六位姑娘,今晚各人会表演两场,而在周围的观看席上,稍前方一点其实也划分出了一个个的区域。观看位置最佳的一艘楼船是专门给达官显贵们的地方,十六个青楼也各自圈了些位置给支持者们,这些位置多半比较好。楼船,另一边的小楼,稍靠舞台前方的空地,有的会准备宴席,就算没有布置桌子,也会安排一些姑娘提着美味点心游走伺候着。
宁毅与小婵买的只是最普通的一朵花,大概只是坐坐中间或者后边的席位,但问题也不大,反正小婵怀里也揣了不少的点心。不过,当两人找了个视野稍好一点的散座坐下之后,才发现问题没这么简单。
先是苏文定、苏文方与唐静一群人朝这边过来,唐静向宁毅道了谢,然后那楼中的妈妈才开始邀请宁毅到前方就坐。拒绝之后,一名之前认识的才子也经过这边:“宁兄何不去前排就坐?”不久之后,濮阳逸也过来了,坐在一旁笑着与他交谈一阵,这次倒没有说什么邀请的话,只是确定宁毅想要安心看戏之后便离开了。
随后李频也发现了他,过来说了些话。
李频这次是坐过去为陆采采助威的,不过他也知宁毅性格,一旦坐了过去,便是诸多应酬,自也不做规劝。
总之,前方那些座位间大抵都是有些名气之人,偶尔说说,也能看见伸手指向这边来的人,多是不多,估计又是谈到了昨晚唐静的事情。偶尔有人过来时,小婵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,拼命吃零食,像只馋嘴的老鼠,后来才问:“姑爷为什么不去前面呢?”
“你想去前面?”
“没有。”她甜甜一笑,“小婵觉得这里就好了。”
小婵对于这比试比宁毅要清楚,闲暇下来时,跟宁毅说起她之前跟小姐过来玩时的比赛盛况,一些有趣事情,这期间宁毅又看到那元锦儿,她应该是在表演之前出来拜谢那些支持者,就在前方徘徊,然后也朝这边眺望了一下……理论上来说,她与宁毅还没有在正式场合被引荐过,不算“认识”,自然也不会过来,元锦儿回去之后不久,宁毅也望见聂云竹的身影自那边的阴影中探出头来,元锦儿笑着往这边指,然后又笑着将聂云竹拉回去。
“宁公子。”正式开始比赛前的最后时刻,过来的也是一名熟人,这是跟在康贤身边的陆阿贵,打过招呼之后,指了指某个方向的一艘画舫:“老爷在那边,看见宁公子与小婵姑娘在这里似有些不胜其扰,若没有必要的应酬,倒不妨去那船上观看。那船乃是公主府的产业,二楼之上,皆是些闲散之人,最是随意,位置也不错。”
宁毅朝那边看看,画舫的位置的确好,二楼上也真是没多少人,看了看小婵,随后笑着点点头。两人随着那陆阿贵一路上到画舫二楼,人果然是不多,聚在这里的也都是些年轻人,一些丫鬟下人在忙碌着。陆阿贵将他与小婵安排在一个窗口前,旁边的茶几上摆着各种果品事物,相对于下方的拥挤,这上面显得有些空旷冷清,陆阿贵笑道:“若有好友,也可邀上来坐坐,地方还大。有何需要,随意吩咐下人便可。对了,老爷在那边。”
康贤也有应酬,此时人在那达官显贵聚集的主船上,中间隔了一艘画舫,陆阿贵说话时,那边也正望过来,笑着点头示意。
与宁毅小婵为邻,一侧的窗口坐了两名身份未知的男子,看见宁毅与小婵上来坐下,抱拳拱手朝宁毅笑笑,随后也朝陆阿贵说了些什么,大概是询问宁毅身份。小婵偶尔看看他们,过得片刻搬着她那张椅子扑扑扑地靠到宁毅身边来,这才安心准备看表演。
而在宁毅那一侧,相邻的则是一对姐弟,姐姐的年纪应该比小婵还小,估计十三四岁,但脸色却是相当正经的小大人模样,原本也在扭头打量宁毅这边,宁毅望过去时,她便自然而然地转过了眼神看舞台,不过当宁毅转过眼神时,那目光便又偏了过来,就好像她原本有些好奇地打算看五秒钟的样子,只看了四秒钟,被宁毅发现就转回头,这时候却还得光明正大补足一秒一般。姐弟中的弟弟大概十一二岁,坐在那儿好奇地左瞧瞧右瞧瞧,歌舞开始时,他拖着椅子靠了过来,像是要跟宁毅说秘密。
“哎,你就是那个宁毅宁立恒吗?写水调歌头和青玉案的宁立恒?我有几个问题要考你哦,如果你答出来了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
“呀?”小男孩微微一愕。
宁毅神秘地低下头,那手背掩在嘴边小声地告诉他:“我不是宁立恒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小男孩愣了半晌,悻悻地拖了椅子回姐姐身边,然后大概是在报告结果,那姐姐低头开口,隐约是说:“他骗你的……”后面的便不知道了。
一如陆阿贵所说的,这上面没有什么人会来打搅,下方表演热烈,偶尔呼声如雷,宁毅与小婵一边吃些东西一边看。表演之间的空隙便会爆出某某人为某某姑娘献了多少花,也有才子们做了佳作的,经一些名人看过之后,便也被念出来,以壮声势,楼船之上的达官显贵们其实也有支持的女子,偶尔便能看见姑娘表演完了上去答谢的画面,江宁一带的主要官员,包括陈勇宋宪等人也都在上面,不过宁毅此时没了昨晚那样的心思,自是安心看戏。
几场表演完后,小婵去到旁边拿来一副围棋,与宁毅在那放果品的小桌上摆开了,下方光芒变幻中,在这窗口间与宁毅下着五子棋,气氛安逸闲适,轻松有趣。过得一阵,旁边那小男孩又拖着椅子扑扑扑地过来了,拖着下巴在桌边安静地看棋,好一会儿方才说道:“围棋不是这么下的啊……”
也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,一名女子走过这画舫下方的人群,仰起头朝主画舫上遥望了片刻,然后再度消失在人群中。
夜色下的河畔上,喜庆与祥和的气氛,还在随着夜晚气氛的加深,歌舞的进行,不断攀升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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